“含章殿那邊,怎麼樣了?”
窗外流星透疏木,玉燭殿中,天子合上最後一卷批完的奏摺,問進來添燈的內侍。
已是子時,宮中萬籟俱寂。馮整剪了燈芯,替天子更衣:“回陛下,出了些意外。聽說是窗子不慎關著了,公主險些中了炭氣。好在下人發現得及時,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
宮中沒有不透風的牆,方才含章殿事發之時,已有宮人來報於了他。馮整此番進殿,原也是想報給天子的。
“陛下,要奴去處理此事麼?”馮整徵詢地問,“事情怕是不同尋常。”
宮中教導宮人時皆是千叮萬囑,斷不會犯這樣簡單的錯誤。而這宮中想找個和賀蘭夫人沒仇的人也極難,保不準是有人將與賀蘭氏的仇怨報復到了樂安公主身上。
桓羨雙眼淡漠,只在最初聞及時眼中泛起一絲波瀾,在燈下也不甚明顯。半晌,只淡淡一聲:“不必。人不是沒事嗎?”
“算是報應麼?”他自語低道。唇邊似乎掠過一絲譏諷。
馮整本欲再勸,但見陛下眉目沉冷,知他是不欲管,便也噤聲。
他和陛下是半路主僕,到陛下身邊時,已是他從漱玉宮裡搬出來後,因而對於從前的事,也知道的有限。
他只知宮中都說樂安公主與三皇子最是要好,可每每見了樂安公主,陛下臉上總是沒有半分笑意。久而久之,公主見了他便也淡了。
眼下,分明是陛下主動問起,當是關心才是。但得知了後,陛下反應如斯冷漠,便實在拿不準他之所想了。
含章殿中,薛稚也沒有睡著。她倚在雕花刻鳳的床靠上,長髮披散,眉目清冷,仍想著方才的事。
“今晚的事,你怎麼看?”
木藍已經睡下,青黛在旁替公主掖著被角。她低聲而憤懣地道:“分明是有人想害公主。”
“公主,咱們告訴國公夫人,請她去請太皇太后為您做主吧。”
薛稚搖頭:“伯母有哮喘,眼下正是春天,頻繁來入宮中,誘發了可怎麼好。還是不要讓她擔心了……”
那告訴皇兄呢?
心間念頭閃過,又很快被白日相見的冷淡擊潰。薛稚想了一刻,喃喃道:“試試吧,看我們能不能,自己把背後的真兇找出來。”
若是能借此搬出宮去,就再好不過了。
次日,即便薛稚特意吩咐過不許外傳,事情還是傳到了何太后耳中,又派了好些個宮人嬤嬤來,且因李氏照管不周,罰了連同含章殿所有宮人在內三個月月俸。
木藍並沒有什麼大礙,那晚睡了一覺後很快又活蹦亂跳了,只是當夜的記憶於她便如失去了一般,並記不得前事。
當夜的事,薛稚只稱是不慎關窗之故,因而並未拷打當日守在外面的宮人,事情似乎就此揭過,一連幾日含章殿都風平浪靜。
既經前事,青黛木藍愈發謹慎,每日夜裡必定留人守夜,連小廚房送來的東西也是先嚐過才端給公主,唯恐有所疏漏。
這日,廚房來送早膳,玉露團、水晶龍鳳糕精緻小巧,杏仁花生露釅白若雪,木藍湊近一聞,當即便皺了眉:
“是有杏仁嗎?我聞著怎麼有股苦杏仁的味道呢。”
送膳的宮人笑得近乎討好:“是有杏仁。這是杏仁花生露,有潤肺補腦、美容養顏之效,對公主再好不過的。”
“可,青黛她們沒告訴過你嗎?公主她不能……”
木藍急急地說道,彷彿情急之下不慎說漏了嘴。
還不待對方反應,她又心虛地抿抿唇,伸手接過食案:“沒,沒什麼。你們下去吧。”
宮人兩兩相視,神情似乎微僵。
“怎麼樣怎麼樣?我裝得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