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漠怦然心動,百鍊鋼化為繞指柔。他想,這世上沒有什麼比李心玉需要他更幸福的事情了。
他望著她,眼波深邃,輕輕頷首,微笑,只說了一個字:「好。」
一字承諾,重於泰山。霎時間烏雲散盡,天光重現,李心玉逆著殘雪釋然一笑,恍若新生。
入夜,星辰黯淡,高聳的觀星樓上,寒風凜冽,太史令賀知秋穿著一身雪白的冬衣,腰間掛著公主賞賜的銀香囊,煢煢孑立,仰首夜觀天象,不時用筆在簿子上記錄著什麼。
兩名高大的侍衛盡職盡責地守在他旁邊,其中一人抱拳道:「賀大人,我倆奉公主之命前來保護大人。此時天色已晚,恐生變故,還是讓屬下早些送大人回府歇著吧。」
賀知秋觀測星象,落完最後一筆,方輕輕點頭道:「有勞二位。」
下了觀星樓,侍衛一前一後提著燈籠為賀知秋引路。此時天色陰沉黑暗,朔風淒寒,回府邸的路尚遠,賀知秋思忖了片刻,體貼道:「今日太晚了,出宮多有不便,我便在太史局小睡一晚,二位不必相送了。」
侍衛道:「公主命我等寸步不離地護著大人,即便太史局近在咫尺,我等也不能懈怠。」
正說著,一陣冷風襲來,吹得人衣袍凌亂,眼睛都睜不開。
賀知秋舉起袖子遮風,待風停,放下袖子,狹長的宮道盡頭卻出現了一抹高大修長的黑影,如同一匹盯著獵物的蒼狼。
「誰在那兒!」侍衛警覺大喝,還未拔刀,那抹黑影卻是瞬間發難,如離弦之箭般飛速衝來,帶起掌風陣陣。
變故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只聽啪啪兩聲悶響,兩名侍衛脖頸一陣麻疼,登時兩眼一黑,直直地栽倒在地。
兩隻燈籠在地上滾落了一圈,燭火湮滅。黑衣人擊暈了兩個侍衛,輕巧落地,回身緊緊盯著賀知秋。
四周比黑暗更暗,唯有那黑衣人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斗更亮。
賀知秋想起李心玉所說的,因他窺見了丹藥的秘密,有人想盡辦法地想要取他性命,不由一驚,朝後連退兩步,清冷道:「你是來殺我的?」
黑衣人不說話,只眯了眯眼,朝前走一步,賀知秋後退一步;又走一步,賀知秋又退一步。
「嘖。」黑衣人流露出幾分不耐煩的神色。他右手握上劍柄,倏地拔劍,劍刃摩擦劍鞘,發出清越的龍吟之聲。
這裡是兩面宮牆夾雜的狹窄小道,天色又黑,本就是路痴的賀知秋更是無處躲藏。他想,天要亡我,今日怕要命喪於此了。
咻——
黑衣人舉劍,寒光一閃,面具下的賀知秋緩緩閉上了眼睛。
可是想像中的疼痛並未到來,賀知秋只覺得腰上一輕,接著黑衣人劍尖一挑,一個物件在夜空中劃過一道銀色的弧度,穩穩地落在了黑衣人的掌心。
賀知秋訝然睜眼,挑起面具的一角望去,面前的宮道空蕩蕩的,哪還有什麼黑衣人?再低頭一看,腰間一縷殘繩隨風晃蕩,公主賞賜的銀香囊卻不見了蹤跡。
而此刻,清歡殿內。
修長的身影避開巡邏的侍衛,越過屋脊,落在庭院中,又悄悄轉過迴廊,摸進了偏間。
他關上房門,扯下蒙面的三角巾,露出一張年輕漂亮的臉來。
他屈腿躺在床榻上,從懷中摸出一隻銀香囊,借著清冷的夜色摩挲了許久,目光溫柔眷戀。許久,他將銀香囊放在唇畔一吻,又將其貼在心口處,如同護著一個稀世珍寶。
半晌,他起身,拉開床頭的櫃子,將銀香囊珍視地輕放進去,又細心鎖好,這才滿足地閉上眼。
第二日,李心玉一口茶水險些噴出,驚道:「昨夜賀知秋遇刺?」
「是的,公主。」兩個侍衛惶惶然跪在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