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視野漸漸清晰,只見這男子的輪廓熟悉,嗓音也是十分熟悉,李心玉心裡咯噔一聲,大有『垂死病中驚坐起』的氣勢。
見她醒來,滿地戰戰兢兢跪著的太醫齊齊鬆了口氣,總算不用擔心被護妹心切的太子殿下砍腦袋了。
可李心玉的樣子卻有些痴呆。她披頭散髮地瞪著黃衣男子,茫然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拖著顫音道:「皇……皇兄?」
李瑨收斂了戾氣,面露喜色,連連點頭道:「是我,是我!心兒,你可嚇死哥哥了!我早說了那匹畜生太烈,不讓你騎,你偏不聽,從馬兒跌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你若是再不醒來,哥哥我非得殺了這批庸醫不可!」
李心玉眼睛紅了,啞聲打斷他的話:「不是讓你逃了嗎?」
「……逃?」李瑨沒太明白她在說什麼,還以為妹妹是擔心自己也被馬誤傷,便說道:「傻子,你當時摔成那副模樣,我怎能獨自逃開啊!你我是親兄妹,發過誓要同甘共苦的……」
話音未落,李瑨便聽見啪的一聲脆響,臉上火辣辣的疼。
他怔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反應過來:他——貴為東宮之主、天下儲君的他,捱了一個耳光。
捱了他天底下最最疼愛的親妹妹的的耳光!
李瑨性格頑劣暴戾,若是別人敢碰他一個指頭,他非得將那人的肉一點點片下來餵狗不可!可打他的是他的親妹妹,是他從小到大捧在掌心的寶兒,所以他沒有憤怒,有的只是滿腔的委屈。
「你打哥哥……」震驚大過屈辱,已是及冠之年的李瑨竟然紅了眼眶。
他無法理解李心玉悲從何來,捂著臉可憐兮兮道,「心兒,你打了哥哥。」
李心玉悲痛不已,傾身死死攥著李瑨的衣襟,狠聲質問道:「我不是打暈了你,讓白靈帶著你南下避難嗎!我不是讓你好好活下去嗎!我寧可死也要保全你,可你個不爭氣的東西,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為何也跟著我入了這深淵地獄!既是如此,我的死又有何意義!」
「心兒……」李瑨徹底懵了,半晌才顫巍巍地去摸李心玉的額頭,說:「心兒,你莫不是中邪了?」
李瑨的手如同女人般白皙細膩,有著暖暖的溫度。
正是這一點暖意,喚醒了李心玉的神智,她開始覺察到不對勁。
她喘息著,緩緩鬆開攥著李瑨衣襟的手。
環顧清歡殿四周陌生而又熟悉的擺設,那是數年前才有的金碧輝煌;再凝神打量地上戰戰兢兢跪著的太醫們,他們中有的本該死於叛亂,有的早已逃亡,唯獨不該出現在清歡殿中;再看看滿面擔憂的李瑨……
他是那麼的年輕,嘴唇上有著一層不甚明顯的青色絨毛,看起來像是個剛剛褪去稚氣的少年。
場景不對,人物不對,連年齡也不對!
她顫顫巍巍舉起雙手——那雙手纖白細膩,面板透著少女特有的光澤……
李心玉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實,只覺得渾渾噩噩恍如身處夢境。她不知自己前世積了什麼功德,竟讓上天如此偏愛,給了她重活一世的機會!
回想起前世種種,她又哭又笑,惹得李瑨以為妹妹瘋癲了,暴吼著要太醫們滾上來看診。
簾外跪著的太醫們又是一個哆嗦,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望聞問切,一時間診脈的診脈,開藥的開藥,送湯的送湯,正熱鬧著,卻聽見殿外一聲尖銳的唱喏:「皇上駕到——」
李心玉一怔,鬆開李瑨朝門口望去,剛巧撞見一個清瘦挺拔的中年帝王掀開珠簾進了內房。
成帝李常年剛過不惑之年,兩鬢卻有了秋霜,眉宇緊鎖,眼中盛著經久不散的哀愁,顴骨瘦削,給他平添了幾分滄桑羸弱之感。
「父皇……」李心玉再次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