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這是要長住下來了?”連守信就問。
“誰都沒說。”連葉兒就道,“除了這,恐怕她們也沒別的地方可去。”
“那能怪誰,當初他們是因為啥賣房子賣地,還不是何老六不學好。”連蔓兒就道,連老爺子根本沒必要將人留下,而且,連蔓兒知道,連老爺子對何家的人並沒有好印象,這樣一院子住著,還得一個屋子吃飯,肯定難受。
“何苦那,這是。好人真不是這麼做的。”連蔓兒嘆氣道。
趙氏和連葉兒母女在連蔓兒家坐了半晌,直到屋裡都點了燈,連守禮才姍姍來遲。
“……明年開春就蓋房,就這倆仨月,一晃就過去了。咱爹都開口了,我也沒轍。咱爹說的也對,不讓人進門,外邊得說咱不講親情情分。咱家的人都好好回來了,何老六把命給丟了。雖然,何老六不是啥好東西,好歹是一條性命。……我要是攔著不給騰屋子,讓她們跟二哥那屋去擠,那也不是個事。去上房住,那更成啥了。我那不就是不孝了嗎,不經講究。”
連守禮的一番解釋,讓連蔓兒無語。
等這三口人走了,連蔓兒一家不免就有些感慨。
“葉兒她娘啊,是一點家都當不起來。別看你三伯,在家那是說啥算啥。”張氏就小聲地跟連枝兒和連蔓兒道。
“聽他說的那話,好像還頭頭是道的,其實都是些窩囊的道理。我真替葉兒發愁。”連蔓兒就道。
“你爺吧,這心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應該也是為得個好名兒。”連守信就道。
“想得好名兒是不錯,可也的分什麼人、什麼事吧。在老武家那吃的虧,還不夠嗎?”五郎就道。
“上房撕捋不清楚的事還多著那,英子是一件,現在生死不知,這是沒玩沒了。現在是何家又來這幾口,以後肯定也是粘上就不走了。還有二郎媳婦,她是回來了,還是走道兒了,一點信兒都沒有……,哎,多虧咱早就搬出來了,要不然,這天天的在一個院子裡,不定多鬧心那。”張氏就道。
走道兒,是莊戶人家的土語,指的是女人改嫁。
“她要走道兒,那不也得先跟二郎斷清楚嗎。”連守信就道,“就是她們家,這辦事都和一般人不一樣,把二郎給閃的挺可憐。”
……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矇矇亮,連蔓兒就起來了。她想起有些日子沒在這個時候去看連記鋪子的生意了,就洗漱好,穿了大衣裳,跟連守信、五郎出門,往連記鋪子來。
被清晨的冷風一吹,連蔓兒就有些感慨。
現在的日子是過好了,請了足夠的人手,還有掌櫃管理鋪子,自家人再不需要早起晚睡地到鋪子裡幹活。想當初剛開鋪子的時候,哪天不是天不亮就的來鋪子裡,然後半夜還得在鋪子裡準備第二天要賣的早點。
好日子,是要好好的珍惜的,連蔓兒想。
爺三個沒走鋪子的後門,而是繞到了前面。還沒等他們進鋪子,就看見官道上橋頭那邊,三個灰黑的人影走了過來。
“老四。”其中有一個人叫道。
“爹。”連守信馬上就站住了。
連蔓兒和五郎也停住了腳步,朝那三個人看了過去。剛才沒注意,這一看才知道,原來是連老爺子、連守仁和連守義三個。
連老爺子穿著靛藍的棉襖棉褲,頭上戴著一頂氈帽,手上戴著棉巴掌,腳下青布棉鞋,幫著腿帶子,典型的老莊稼人的打扮。他一手挎著糞箕子,另一隻手裡拿著撿糞的鏟子。
棉巴掌,就是棉手套,只分出一個大拇指,成巴掌形,是莊戶人家大人小孩冬天常戴了護手的。有的還會用粗棉布條將兩個巴掌連起來,背在肩上,不用的時候,就讓兩個棉巴掌那樣隨意地耷拉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