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浸入水內,一手不勝其柔地將水輕輕撫動。想是還沒從遐思中迴轉,含著一縷笑,軟款款地自言自由道:“到底是大少爺,愛擺架子……”她眯起眼,使喚阿梨,“再加點水。”
“壞女人!想打我少爺的主意,你這個可惡的女人!……”阿梨心裡不住地罵著。芬芳至極的熱氣穿過鼻孔透至心肺,逼迫得讓人窒息一般。阿梨的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眼光凜凜地對準了七夫人。緊接著,一使勁,傾桶將熱水倒了進去。
這日黃昏,大半個楊府起了**,人們聽到了七夫人的尖叫聲,不約而同地朝她的院子跑去。
少年
七夫人被燙了的訊息,楊劼並不知曉。傍晚時分他也不出屋,仍舊倚在床榻上想心事。
半明半晦的光下,他的面色有了一層暗青。屋子裡那股甜膩的芳馥絲絲纏人,就如芳香的主人,賴著不想離開。他感到了氣惱,翻身起來,開啟了緊閉的瑣窗。
窗外是清爽的空氣,院子外已經掛起了流紗燈。美香正和前院的男僕聊得起勁,聲音雖然不大,那控制不住的吃吃笑聲時不時傳入他的耳際。
美香動輒喜歡往前院跑,楊劼知道。這丫鬟對伺候大少爺向來不經心,楊劼甚至終日不見她的蹤影,但他也不在意。他唯一在意的是,美香笑得開心時,往往是阿梨倒黴的時候。
難道阿梨又出事了?
心一緊,楊劼穿上外袍出屋,輕手輕腳來到院門。
美香愜意地斜坐在石凳上,雖是朱衣婢女打扮,卻比別人穿得輕薄,石榴紅半透明的內袖垂下,雪白的手腕不知何時套了只玉鐲。她一手細細地把玩著,又貼到面頰來回摩挲。男僕笑嘻嘻地湊過去,美香警覺地縮下袖口,甩手不痛不癢地打了男僕一下。
男僕不惱,嬉皮笑臉道:“這鐲子是老爺送的吧?你天天想著當八夫人,老七被燙,那張臉毀不毀很難說,你的機會到了。”
“戲子沒什麼好下場,那是早晚的事。”美香漫不經心地回答,“倒是那個阿梨,我越來越看她不順眼,天天纏著大少爺,狐狸精似的。”
“老天爺也幫你出氣了。阿梨這次被抓,十有八九出不來了。”
“我就奇怪,死丫頭犯下這麼大罪,老爺怎麼不動大刑?要是賞她個缺胳膊少腿的,或是破了她的相,那才解氣!”美香不甘心地罵了阿梨幾句。
“你這不懂了。楊府養了阿梨十多年,老爺說廢就廢,豈不虧了老本?”男僕嘿嘿一笑,“那丫頭一年比一年長得水靈,老爺是過來人,難道會看不出來?”
美香聞言霍然起身,臉上的笑意頓失,“老爺明明答應我的!這死狐狸精,家裡小的已經被迷昏了頭,老的也……”
男僕壓低著聲音,“那丫頭渾身長了刺,向來不把人放在眼裡,老爺才懶得在她身上費神。在咱們太守府,懲罰一個有姿色的丫頭,最好的辦法就是……”他俯身湊近美香咬了一句。
美香的眼中不再有妒意,眼珠子轉了幾下,竟咯咯開懷笑起來。她笑得肆意,即使看見楊劼從裡面衝出,朝著前院方向飛奔,她也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緊接著笑得更歡了。
楊劼一路狂奔,明明是暮春的夜裡,卻猶如墜入烈焰熊熊的火坑,燒得他魂魄將要脫離軀殼。楊靖業的書房外,守在臺階的管家來不及阻攔他,眼睜睜看著他徑直推門而入。
書房內,楊靖業聞得動靜抬起頭,見是楊劼,眼光隨著燭光驟起驟亮,便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什麼事?”他問得冷淡。
“您把阿梨怎樣了?”
“這丫頭,天天惹是生非,她甚至把七夫人燙了。暫時關起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楊靖業緩緩回答,又緩緩翻動手中的書。
“她現在在哪裡?我要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