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陵不斷延伸,她認得這個地方,是北冥十六峰的丘陵地,阿爹曾帶著她在這兒墾地種田,他們種麥也種黍米……她又回到北冥了嗎?
遠遠、遠遠的那一端,有抹熟悉身影。
她邁開雙腿奔過去,使勁地跑,看清那人模樣後,她歡喜大喚——
“爹!爹——爹啊——”
她這到高壯黝黑的中年漢子面前,顧不得自個兒氣喘吁吁,一手揪住他的袖。
“阿實怎麼來了?”他褐臉帶笑,粗厚大手揉揉女兒頭頂心。
樊香實圓亮眸子都笑眯了,彷彿回到幼時,想也未想便道:“我來找爹啊!”
“你來找我,有人要找不到你,怎麼辦?”
她用力搖頭。“沒人找我的,我跟著爹種田,還要上山砍柴打獵。爹,我身手很好,我練功夫了,公子教我好多東西,公子還教我……他教我……公子……”突然記起什麼,她眉心微扭,一臉迷惑。
樊大叔再次摸摸她的頭,溫聲道:“阿實,你的公子在找你。”
她突然癟嘴,眸裡泛光,卻又倔氣道:“他只會騙我。”
——樊香實!
——給我回來!
朗朗晴空突然爆開一記大雷,她聽到那男人惡狠狠喚她,什麼斯文俊氣、什麼溫潤如玉全都死了似的,他狠起來跟閻羅大王沒兩樣。
她雙肩不禁縮了縮,將爹的衣袖抓得更緊。
“我家阿實長大了,心裡有喜歡的人了。”樊大叔臉上有感慨有歡喜。“回去吧,爹在這兒挺好,你不能老跟著我,阿實還有自個兒的路要走,快回去,聽話。”
緊緊抓住的衣袖不知怎地已從她手中消失。
“爹啊——”大霧眨眼即至,她什麼都看不清,只記得爹消失前的笑臉。
——樊香實!
那怒不可遏的喚聲再次爆響,她腳下驀地一空,整個人往底下直直墜落!
“哇啊啊——”
“唔……”夢境裡中氣十足的悽唇叫喊,在醒來後僅如貓兒的喵叫。
樊香實只覺下顎微疼,口中發苦。
她一直想把那苦透舌根的苦味吐出去,但有人不允她這麼做,硬封住她的嘴,迦她的氣息也要強佔。
眼皮沉得要命,吊著千斤重的石塊似的,她費了好大勁力才掀開雙睫。
公子的臉近在咫尺,眼神……唔,有些兇惡,朗眉壓得有些低,眉峰有些糾結。他的手扣著她的下巴,嘴黏著她的嘴……好一會兒她才明白過來,他在喂她苦藥,自己先含藥汁,再一口一口喂她。
見她睜開眼睛,瞳心迷濛卻有神,陸芳遠緩緩拔開雙唇,定定看她。
“……真醒了?”他聲音低啞沙嗄,幾難聽明。
“嗯……”靠臥在他懷裡,提不起半分力氣。
“很好。”他摸摸她泛涼的頰,道:“你若不醒,我會過去弄死李流玉。”
“什、什麼?”她沒聽錯吧?!
陸芳遠坦蕩蕩地表明噁心。“沒道理她活了,你卻活不成。沒道理江寒波痛快開懷了,我卻傷心難過。”
她傻了般怔怔望他,見他面龐清瘦,唇上與下顎原本光潔的肌膚竟冒出小鬍渣,眼白的地方隱約布著血絲,而嘴角細紋略深……如此不修邊幅的公子,她似是頭一回瞧見。
他說“傷心難過”說得那樣理所當然,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好像她當真出事,把一條小命玩完了,他真會既傷心又難過。
肉身疼痛,心中卻微熱,她不知該如何接話,只氣若游絲問:“我睡了很久嗎?上次……我記得……是、是十多日……這一次呢?”
“今天是第二十一天。”他聲音聽起來平靜,目中戾氣尚餘,氣她這麼久才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