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很早之前,舒茺就非常不喜歡自己。
不喜歡自己陰鬱的性子,不喜歡自己的笨嘴拙舌。
但有生以來,她卻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這麼不喜歡自己的陰鬱,這麼不喜歡自己的笨嘴拙舌。
弗溯就像一道耀眼而明亮的光,讓她的所有瑕疵、所有不完美都無所遁形,還連帶著瞬間放大了她所有自我厭棄的情緒。
或許誰也不知道,那個傲慢而毒舌的弗溯……
活出了她夢寐以求的模樣啊。
並非真的毫無缺陷,而是他可以讓那個不完美的自己,活得理直氣壯。
她不夠好,但這樣的弗溯,他卻值得更好的。
所以,為什麼會是她?
為什麼要看向已然習慣了陰影,習慣了黑暗的她?
他知不知道……
如果接受他,她需要有多大的勇氣、需要有多大的決心,才能從安身立命的那個角落裡邁出一步,坦然而平靜的站在他身邊?
舒茺望向弗溯,專注而認真的望著他。
期盼聽到的,不僅僅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答案。
更是認同。
……獨屬於弗溯的認同。
為什麼,會是她?
弗溯眸色一深,再抬眼時,卻在那雙澄澈的眸底看見了一個和平日裡完全不一樣的舒茺。
此刻的舒茺,髮梢微卷,將修長而白皙的頸項半掩在其中,卻難掩那優美的弧度,像一隻昂首的白天鵝,終於蛻去了醜小鴨的外殼,攜風華而來。
春日的暖陽透過視窗,從那自然垂下的綠蘿枝葉間柔柔穿過,映在厚重的鏡片之上,在她的眸底綴了點點碎芒,卻像是星星之火,下一刻便可以呈燎原之勢,耀眼的讓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親吻。
不知為何,弗溯突然就想起了見到舒茺的第一眼。
突然起身,他疾步朝房內走去,就在舒茺不明所以的轉過頭時,他卻已經走了出來,平平的將一幅厚重的黑色眼鏡遞了過來,嗓音沉沉卻剔除了最上面的一層霜,淡淡的如風,“這是你的。”
“我的……眼鏡?”
舒茺微微瞪大了眼,有些詫異地接過了那遞過來的眼鏡。
她的眼鏡……怎麼會出現在弗溯這裡?
鼻樑一輕,眼前驟然陷入一片模糊,弗溯揚手摘下了舒茺的眼鏡,眼見著那雙眸子不由自主的眯了起來,彎出好看的弧度,就和當初那個坐在病床上怎麼努力也看不清他的女人一模一樣。
舒茺眯蒙著眼,抬頭看向逆光而立的弗溯。
“見過碰瓷的,倒沒見過你這麼碰瓷的。”語調涼涼,卻低沉磁性。
有些耳熟的臺詞,有些眼熟的畫面,舒茺的好記性這時候倒是派上了用場。
……那個恰巧撞上她低血糖暈倒,被老太太押送到醫院的黑衣男?
握了握手裡失而復得的黑框眼鏡,舒茺垂頭,有些不解的喃喃,“是你……拿走了眼鏡?”
“當時就很好奇,怎麼會有人帶著這麼一幅厚重的眼鏡。”
“……”
“也很好奇,怎麼會有人做那樣的自我介紹。”
“……”
“更加好奇,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人……”弗溯微微眯起眼,指尖劃過她的眼角,嗓音漸暖,“從頭到腳,都合我胃口,讓我心動。”
從頭到腳,都合“我”胃口,讓“我”心動。
舒茺怔住,下一刻卻是忍不住揚唇,低頭笑了起來。
這就是能自成一個世界中心的弗溯啊。
這句話,也是獨屬於弗溯的認同吧。
沒有什麼誇張的褒揚,更沒有什麼情意綿綿的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