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值初春，又是旭日東昇的大清晨，海灘涼風嗖嗖，昔日酷暑熱火朝天的景象已被死一般寂寞所取代，空蕩蕩的海灘上，僅有一對男女在那兒欣賞大海，和享受那份遠離喧鬧和煩惱的輕鬆氣息。

文婷仍掛著甜蜜笑容一遍又一遍輕聲唸叨著。

“你到底想說什麼呀？好久沒聽人提起你媽封我的雅號，我都忘記了，你的記性真好！”，永駿困惑地將目光從大海收回來，豎起手指堵在嘴前，“我倆之間的秘密代號不能讓別人知道”

“記得我們小時候躺在寶塔山頂的草萍，你對著滿天五顏六色的晚霞講牛郎織女”，文婷眼睛閃爍興奮光芒，臉上浮現頑皮的面容，“你說我們是牛郎織女，我就把你這牛魔王當成了哥，沒想我們也會被王母娘娘化下的一道銀河隔開，還比牛郎織女更悲哀，他們能感動來喜鵲搭成鵲橋，兩人還能在每年七月七日於鵲橋相會”

十多年前，文婷小小年紀從國內江南城市下放去了江北農村，又回城上學和一步跨過了太平洋，在那漫長的歲月，她可是無數次在呼喚永駿哥的睡夢中笑醒，哭醒或驚嚇醒，還曾對著蒼茫大地和仰面問蒼天，牛魔王在哪裡呀？

“在江北小村莊，我獨自坐在打穀場高高壘起的草堆上，遙望南方常想放聲大哭”，她掏出手紙抹一下溼潤的眼眶，那時青關望斷，白日西斜，她完全迷失了人生的方向，不敢想象未來的出路。

斗轉星移，終於過去了，從此無需去茫茫人海尋找、無需在無涯的思念中流淚，也無需重逢後裝出陌不相識，來到異國它鄉，卻能夢幻般對著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或呼喚，或責怪，或流淚，她怎能不為失而復得的感情心碎！

“少年時光多麼美好，有了煩心事就悄悄相約於寶塔山商量，又總能商量出應對的方法，喜怒哀樂都能坦誠相對，總以開心收尾，你媽罵我是牛魔王，殊不知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也罵到了她的寶貝女兒”

玩話過後，永駿沉默片刻，表情又變得深沉，往事的波濤在腦海翻滾，“我何嘗不是在難熬的歲月中度過，記得在寶塔山的那日，我說過要做你的保護神，卻始終沒能履行自己的承諾，我一直慚愧得很”，他脫下外套披到文婷身上，緊緊摟住了她。

海風拂面，文婷縮著脖子，潔白的面孔刻著滄桑的印痕，秀髮在額前飄動，“我看出了你的真心，看到了你付的代價，你小時候為我和人打架，還進了看守所，那時你是言而有信的男子漢”

她滿足地依偎在永駿懷裡，輕聲柔語嗔怪其避實就虛，別忘了，還有山頂古塔下的誓言，那用粉筆寫在僧迦古塔青磚上，她堅信那也深深刻在了永駿的心坎裡了。

“那時是在古塔上寫過幾句”，永駿垂下眼簾，語氣充滿著沮喪，“當年何曾想到，你從哪本書抄來的幾句，懵懵懂懂隨手一寫，分量會有那麼沉重”

目光交匯，腦海激盪著情感路上一幕幕不堪回首的情景，傷心的話語再也出不了口。好在人生將要翻開新的一頁，永駿輕聲背誦起東晉詩人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開篇（3）

“你捨得放棄移民溫哥華，不會後悔？”，文婷打斷了他懷古思今的思緒，雙手緊緊摟住他，“你的移民申請遭拒絕，但據我所知，上訴到法庭，獲勝機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這是加拿大，平民告官府，天平總是向平民傾斜，何況那要歸咎於移民公司，責不在你”，她反話正說，仰面欣賞起永駿表情的變化。

“說實話，我捨不得放棄，不知是否會後悔，但我卻必須如此，因為別無選擇”，永駿口氣是無奈和無畏交織，“多年來我苦苦堅守古塔下的誓言，我選擇離開，正是不想違背它，不想第二次失去履行誓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