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深處有個窩囊至極的聲音叫他不準這麼做,要他繼續問下去,孟虎生硬地裝出淡漠的不在乎。
“你說孟太太怎麼了?”
電話另一端給了回應,孟虎又是半秒的怔忡。
怔忡過後,孟虎摔掉話筒,半個字也不多說,臉色比他剛剛打人還沒打過癮就被火燎原架進來更臭十倍,他掉頭狂奔出去,留下在場面面相覷的三個人。
尹夜是頭一個從錯愕中回神的人,他接過話筒,客氣有禮地與對方繼續通話,可憐醫院特別打電話來通知的那名小護士,被孟虎給吼嚇得聲音還在抖,久久無法平復。
“謝謝你特別打來通知他。”尹夜掛了電話,在火燎原正開口要發問之前,他緩緩說來,“虎嫂發生車禍。”
韓三月動完手術,麻藥還沒退,在病床上睡得很熟很熟。
她身上多處骨折,所以裹得像個木乃伊,傷勢重不致死,但也輕不了太多,在床上躺個一、兩星期是難免的,當個把月的石膏廢人也是一定要的。
小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右頰還有在馬路上滾過的摩擦小傷口,但是她有在呼吸,非常平穩的呼吸。
孟虎坐在病床邊,她胸口有起伏,她吸一次吐一次,他才敢跟著吸一次吐一次。
他覺得生氣。
她是白痴還是笨蛋?三歲小孩都比她具備生活常識!
才趕她出去沒幾天,她就將自己照顧到出車禍?!她腦子裡裝大便嗎?!手腳發育有遲緩現象嗎?!還是色盲不會看紅綠燈?!
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這麼的糟糕,一點活力都沒有,一點也不像那個賭梭哈贏他,秀出手上同花順牌面時,哇哈哈哈大笑的韓三月。
孟虎看著她,越看越火,應該是要氣她的,他把心術不正的她趕出去了,她和他毫無瓜葛,結果她麻煩到他,讓他放下工作,狂飆到醫院來,填了一堆他看也沒看過的檔案,還在手術室外頭等了好幾個鐘頭,忐忑得想直接殺進手術室問醫生是不是中過風,手殘腳殘腦也殘,開那麼久的刀還沒辦法搞定她,該不會是無照密醫冒充正牌的……好不容易忍下這念頭,現在他又必須坐在她的床邊,等她清醒過來,她除了呼吸外,沒有任何動靜,他像坐在針氈上,不得安寧,感覺渾身上下都有東西在扎他。
然後,他變成了氣自己。
他從頭到尾都沒妄想過她是因為愛他而嫁他,這樁婚姻建築在什麼上頭,他知道呀,既然知道,又幹嘛小鼻子小眼睛跟她計較?
她一定是有必須利用他的地方,才會接近他的,他知道呀!
看看他乾的好事,把她趕出去,也沒問過她有沒有地方去、身上有沒有帶錢、這附近熟或不熟——
因為你是孟虎。
你會保護所有屬於你的東西,不走嗎?
也包括我囉。
這是他對於她的利用價值,而他,連這一丁點的剩餘價值也做不好,她傷痕累累躺在床上,意識昏迷,氣息奄奄,像個破娃娃,被人縫縫補補才拼湊回來,他沒有好好保護她。
孟虎,你是廢物,她屬於你,你不但沒保護她,還親手將她推出去。
這一夜,他陪在她身邊,不曾閤眼,帶著懊悔和自責。
隔天,接近下午三點,韓三月有逐漸清醒的跡象,她眉頭皺皺,在眉中央堆起小山似的蹙折,蒼白的唇含糊低吟著痛,身上勉強還能動的部分、沒被石膏框上的部分,正急於蠕動,首先是眉,接若是顫呀顫的睫毛,再來是因抽息而擴張收縮的鼻翼,她的手指彎了彎,因為太痛,又伸平,還是因為太痛,她沒辦法繼續閉眼再睡。
她張眼,醫院的天花板印入眼簾,是單調的夾板,不太白,介於米色和泛黃的顏色,醫院裡有股味道,幾十種藥味混雜,讓鼻子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