肢手足都濡溼的滲出冷汗。
而立在鬼氣旁的美人,眉目之間仍是一派婉轉溫柔,柔聲道:“鬼物進食,未免有些饕餮之態,公子不要汙了眼睛。”
她多情的眸子望著花滿樓,道:“不如公子先去外間稍候片刻,妾身馬上就過去陪伴您用膳……午膳耽擱的久了,妾親自做給公子,荷葉雞開胃又養身,如何?”
袁大俠哆哆嗦嗦的開了口:“你、你們還吃的下去啊,帶我一個行不?在下也沒吃早飯呢,不知不覺就這個時候了。”
“您是花家的客人,自然並無不可。”
她捧著那連線著魍魎妖氣的木匣,對陸小鳳盈盈一笑,彷彿完成了什麼事一樣輕鬆,柔聲道:“陸公子和家主一起嗎?”
花如令遲疑了一下,已經意識到了十九和戲文中花妖的差別,不免有些頭皮發麻,硬著頭皮道:“莊姜姑娘,務必要留下鐵鞋的作案工具,以便金公子結案。”
那“咔嚓”、“嘎吱”之聲如此清脆,花如令一點都不懷疑那雙鐵鞋也會被吃掉。
十九溫柔的點了點頭,道:“家主放心,鐵鞋大盜雖然已經身死,孔雀王妃卻還活著,她的證詞足夠金公子結案了。”
果然,鬼氣消弭之後,鐵鞋大盜的身形已經不知所蹤,只剩下蓬頭亂髮的孔雀王妃,兩眼呆滯、萬分絕望的望著眾人。
這一盞茶的時間,大抵是她人生之中最痛苦、最絕望,也是最漫長的時間了。
轉瞬之間,三月已過,鐵鞋大盜之案蓋棺定論,孔雀王妃伏法,而瀚海國的新王繼位,再一次向花家表達了感謝之情。
只可惜,花如令身為皇商,已經無法和年輕時一樣,到瀚海國土四處遊歷了。
花滿樓的心結已解,在陪伴了花如令一段時間之後,就再一次回到了百花樓。
三個月前,他的小院中種著一株盛放的櫻樹,在樓外就能見道盛開的櫻花,從遠處眺望時像一片粉白的雲,落櫻紛紛而下時,又像下了一場柔軟的、芬芳的雪。
而現在,櫻花化作了一個溫柔多情的美人,洗手作羹湯,在這小樓之中陪伴了他兩個月有餘,而今,她終於要離開了。
“公子不是說過,妾身化作人形,不應該困於一隅,而應去看廣袤天地麼?”
她捧著一棵珍貴的蘭草,自二樓的迴廊上目光溫柔的看過來,日光撒在了衣裙上,輕盈的彷彿隨時都有可能乘風而去。
那世上最動人的眼眸望著他,語聲輕柔的道:“壯麗河山、芃芃花木,從前公子見不到,妾身不得見,今後就不同了,妾身能走動了,公子的眼睛也治好了。”
她抬起眼望著遠方,道:“我想看一看這人間,也想知道,能養出陸公子這樣有趣的人的地方,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花滿樓怔了一怔,隨即輕輕的笑了起來,他搖著摺扇,含笑道:“這是好事。”
而陸小鳳卻一個字都沒說,他抱著酒壺坐在院子裡喝悶酒,覺得自己不太好。
妖鬼的時間觀念與人類不同,對她來說,彷彿還沒過多久,花滿樓就從牙牙學語的幼童,長成了這樣玉樹臨風的青年。
而對花滿樓來說,人生已經過去了漫長的二十年,可一生又有幾個二十年呢?
或許她回到百花樓時,他們已經垂垂老矣,又或者只剩下兩座孤墳,這一點,無論是陸小鳳還是花滿樓,都心知肚明。
陸小鳳又灌了一杯酒,心想:好吧,早在第一條他就知道,這是件愚蠢的事。
十九伸出一隻指尖,輕輕的按住了他繼續倒酒的酒杯,柔聲喚道:“陸公子。”
陸小鳳抬起頭,他喝了許多酒,但卻一點都沒有醉,那雙令人一見不忘的眼睛仍是那麼清澈、明亮,問:“你是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