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毒,只需吃三十六粒地姜水泡漲的綠豆,加六瓣大蒜就能解去。
——這解法的傳人是鷹爺。
陪著郭新穎赴黃泉的還有五條惡棍,火頭叔和老廚子趁郭府混亂,救出了已係好上吊繩的菊子。這事不脛而走,越傳越神,連樹上的喜鵲都知道了,“喳喳”地叫著滿世界報喜。老百姓割肉放炮,多過了一次年。
火頭叔
火頭叔是在恩公河畔的“碉堡”裡跟我說這些的,時間是1967年的晚秋。呂叔和火頭叔稱堤窨子是碉堡,還有一層意思,就是他倆數十年如一日,守護著眼前的長堤和保命崗不受侵犯。逢冬天時,恩公河水位回落,長堤上的植物進入了冬眠,或者覆蓋著積雪,他們守護的任務也就剩下保命崗了。這時,他們倆就搬到一起,說話逗趣,打發著寂寞的白天與長長的夜晚。
那會兒,外面悽風蕭瑟,擇淨了恩公河堤上的枯枝敗草,凸露出悲壯的血色,唯獨無奈這突兀的碉堡,只得圍著幹打旋。周圍早不剩片甲的堤樹,裹著鐵青和銅綠,挺拔著堅韌的枝丫。碉堡高有五尺,山牆頭留門,進出都得彎腰躬身,一拃厚的草苫子,條石般堵在門口,擋風隔潮。我睡地鋪正中,左是火頭叔,右是呂叔。我入夥兒那晚,呂叔就調侃兒說:“兩根筷子夾根魚刺——兩個大光棍兒一個小光棍兒。”戳得我心裡酸楚楚的,喉嚨眼兒裡直鼓湧。
我是蓮花山一中的畢業生,因高考暫停,當時也跟著起鬨參與一些刷大字報、掛黑牌子、戴高帽子的勾當。後來大字報貼到我家門口,黑牌子掛到老爹胸前之後,我也就沒了參與起鬨的資格,同時也沒了興趣。那日,老爹將寫著反黨右派的高帽子取下後說:“你回老家吧,那裡也許清淨些,還有護佑你的人……”到恩公祠村後,我才知道這裡也不是避風港,一潭清水被黃把瓢——一撥造反派攪和得汙濁濁的烘腥爛臭。
有當時到處傳唱的民謠為證:
天上烏雲團摞團,
恩公河裡蛇亂翻。
地上螃蟹走橫道,
百姓揉搓成泥玩兒。
每天晚上,倆老頭兒就一紅一暗地對著抽“喇叭頭”兒。這“喇叭頭”兒有用煙片兒卷的,也捲菸精花兒,或者芝麻葉。燃著後,有一股極濃的拐味兒,跟爆炒辣椒的味兒差不多。碉堡封閉得箍桶一樣,密不透風。煙氣兒、怪味兒很難發散出去,縷縷煙霧越聚越濃,不見繚繞,很快就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蒸饃籠。開始,我受不了這二茬子煙味兒的燻烤,好生咳嗽了一陣。後來,慢慢接受了呂叔和火頭叔的“煙暖煙暖”之說,也能在這滾滾濃煙的籠罩中呼呼大睡,日子久了,哪天煙火味兒薄些,就跟缺了啥似的。
要說這還得歸功於火頭叔輝煌的往事,聽起來能迷傻人哩。
火頭叔也吃過大盤荊芥。俺恩公祠這一帶,說誰吃過大盤荊芥,就是說誰當過大官,見過大世界。
火頭叔回家探親那年,跟著兩位警衛員。年輕的團長拗不過數年守寡的老孃,跟漂漂亮亮的菊子進了洞房,三天過去,他這塊鐵疙瘩化成了一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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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恩公謠下篇(3)
火頭叔和呂叔拉開話匣子,就沒頭沒尾沒完沒了,前三皇后五帝地罵,罵黃泥鰍是臭魚爛蝦,罵紅衛兵是臭魚爛蝦,罵這些臭魚爛蝦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說這些臭魚爛蝦能把恩公河裡的水攪渾,但不能把恩公河翻個底朝天。有時候他們約摸著我睡著了,也鋤那一畝三分茄子地。呂叔是翻騰花花腸子的行家裡手,總是把火頭叔逗得嘿嘿直樂。有一回呂叔說:“火頭哥,俺嫂子是咋玩兒哩?把你玩得團長都不當了,不要江山要美人。”火頭叔笑道:“那時候你嫂子嫩得像鮮水蔥樣一掐一股水,捨不得丟啊。當時你嫂子說,腿腳長在你身上,你走你去我不攔你,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