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陳小米同文學社總主編那層關係,周明偉對她態度一向比較溫和。跟面對別人比,少了一份嚴肅。
不過陳小米是一個知進退的人,她從不仗著家裡關係擺架子,對誰都是謙遜有加,一副很好相處的樣子。
當然了,這也只是在外面。
以前在鄉下農村,那也是如同李蘭一般的人物,牙尖嘴利從不吃虧,好多男人都怕她,厲害得緊。
上輩子李恆就沒少受過她的白眼和挖苦,氣得牙癢癢,還一度氣到十天半月都吃不下飯。
「剛才聽你們在外面熱鬧,是不是碰著什麼好稿子了?」辦公室與辦公室之間就隔著一扇門,編輯部發生的事情,周明偉大致心裡有數。
要不是他剛才一直在電話,要不是他礙於身份,早就推開門走出去了。
「是有這麼一篇,戴叔他們看了覺得還可以,就催我進來給周叔您過過目。」
知曉外邊發生的事情瞞不過主編,陳小米索性大大方方講了出來。
「哦,戴叔也說好麼,那我得好生看看。」周明偉把手裡的鋼筆擱一邊,接過稿件看了起來。
《活著》…
這名字似乎有些意思,應該直接是點題了。
周明偉這般想著,翻開外皮紙,頭也未抬地閱讀起來。
「我比現在年輕十歲的時候,獲得了一個遊手好閒的職業,去鄉間收集民間歌謠。
那一年的整個夏天,我如同一隻亂飛的麻雀,遊蕩在知了和陽光充斥的農村…」
小說前幾段的樸素描述和第一人稱寫法立馬吸引住了周明偉的注意力,讓他興起了繼續看下去的慾望。
故事中,福貴原本是個富家少爺,可他不知道珍惜這富有的生活,嗜賭如命。終於輸光了所有的家業,一貧如洗,窮困潦倒。
父親因他敗光家業被活活氣死,母親則在貧困中患了重病…
這好像開啟了潘多拉魔盒,悲慘的命運一次又一次的降臨到福貴身上,先是兒子有慶為救縣長夫人被抽血而死,再是女兒鳳霞產後大出血也死了,妻子由於常年勞累過度得了軟骨病去世,女婿二喜在工地又被石板砸死…」
看得正起勁時,稿子到這突然攔腰斷了,周偉明心裡那個難受的喲,好像有萬千只螞蟻在骨子裡撕咬一般。
陳小米一直緊緊盯著他,寂靜無聲。
她明白,稿子好與不好,頂頭上司主編說了算,自己的期待和機會都掌握在對方手裡。
「沒了?」周明偉明知故問地問了句,還沒從書裡緩過勁兒。
「嗯,作家就寄了這麼多過來。」一聽主編開口的語氣,陳小米緊繃的心神立馬鬆弛下來。
心道成了,有戲!
「後面篇幅還有多少?」剛說完,周明偉苦笑一下,發現自己又問了句廢話。
見主編兩次不在狀態,陳小米眼睛亮了幾分,露笑說:「十二月留了聯絡電話,等會問問便知。」
周明偉把稿件緩緩合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十二月」,沉吟許久才開口評說:
「這是一部樸素粗糲的史詩丶鬥爭與生存的故事,給人留下非常深刻的殘忍和善良的形象。
這十二月很擅長人物形象地描寫,那種苦苦掙扎在他筆下體現的淋漓盡致。
苦難-歡樂-苦難,這是苦中作樂丶死中有生啊,這種境界超越了小說的常規,有文筆有思想有故事,外在與核心高度統一,後面要是維持這個水準的話,是當之無愧的著巨。」
話到這,主編周明偉抬起頭,唏噓道:「正如戴叔所言,這是一篇能奠定地位的作品,若能發表,必將會引起轟動。」
這個地位是指在文壇產生巨大影響力,一步登天,《活著》成為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