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的奎特拖著疲憊至極的身體穿上加絨的靴子,離開碎星將軍分配給原鑄工廠工人的公寓,樓道里寒冷的空氣讓他打了個結結實實的寒噤,混沌一片的大腦隨之清醒過來。
自打前天父親在看了那一檔奇怪的電視節目之後,奎特已經被老頭子的囈語和癔症折磨了整整兩天,昨天下午父親毫無來由的癱瘓更是給了他沉重一擊,讓奎特這個堅強的漢子非常想撲進多年前便已經去世的母親懷裡痛哭。
但生活還要繼續。奎特知道自己必須振作起來,他隨著碎星將軍的腳步來到美國,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三個孩子中最小的兒子才剛出生不到半年,妻子帕特洛是個白楊樹一般不會被輕易打倒的堅強勇敢的女人,他也必須要承擔起家庭頂樑柱的職責——工作、賺錢、養家。
雖然沉重的睏意像鋼錠一樣壓迫著頸椎,但奎特並不擔心自己會在工作過程中出什麼岔子。他是個普通人,也就是巫師口中的麻瓜或麻雞。善於擺弄維修機械的他無法理解魔法這種精妙的東西,但並不影響他得到魔法的幫助。一張附加了清醒咒的鍊金工牌足以讓他保持一整天的工作狀態了。
奎特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進電梯,他家住在工人小區14幢7單元802,在電梯停停走走的下行過程中時不時有工友走進來,幾乎每個人都先是在電梯口錯愕地停頓了一下,然後才訕訕地朝奎特打著招呼,臉上帶著憐憫和避嫌的表情。
奎特很討厭他們的表情,但也沒什麼辦法。
老布什內爾癱瘓的訊息已經在工人小區裡傳開了,特別是在醫生和傲羅都無法診斷出老爺子究竟怎麼了之後,“布什內爾家沾染上了不乾淨的東西”的傳言就如野火般迅速燎原,奎特昨晚還看到有人半夜偷偷往外丟東西。
那人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丟掉的東西是奎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以及奎特的友誼。
奎特很想卻不能怪他們,大家都是普通人,誰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布什內爾的癱瘓是不是黑魔法在作祟,出於對未知事物的恐懼讓他們草木皆兵了。
想要解決這件事,只能仰賴原鑄工廠的老闆——碎星將軍了。
奎特昨天懷著忐忑的心情把家裡的情況寫下來放在老闆的辦公桌上。這並不是因為他害怕老闆,主要是因為他是個英國人。身為老大不列顛正米字旗,奎特自然對政府機構有多麼拖沓和不幹人事深有體會,他不知道神魔般強大的碎星將軍會不會在意自己這個小人物的煩惱,會不會因為用這種事情去打擾而把自己開除……
奎特在電梯“叮”的一聲中來到一樓,身旁的工友們如躲避瘟神般逃也似得衝了出去。他一個人慢慢地走在後面,腦子轉著各種亂七八糟不成型的念頭,一時分不清耳邊響起的究竟是自己的心聲還是——
“吾之將來,汝必沉睡……吾守於旁,候汝入夢……待汝醒來,身不由己……吾軀無形,僅現汝目……永世永生,視汝如初……”
焦爛的惡臭衝進奎特鼻腔,他感覺自己頭皮中彷彿被扎進數百根尖針,鮮血幾乎沸騰,整個腦袋彷彿要炸開,身體失去像是接觸不良的電燈泡一樣不斷在他自己的意識和某種未知之物的操縱間來回跳換,以至於整個人彷彿犯了癲癇般痙攣起來。
他睜著眼,卻不能控制眼球的轉動;他張著嘴,卻只發出無法形容的嘶喘;他聽不見任何聲音,只能感覺到面板自內而外泛起水泡,好像被無法用肉眼觀測的烈火焚燒。
奎特的雙腳以醜陋拙劣的姿態邁動著,蠻牛般撞開前面擋路的工友,他像他父親老布什內爾發癔症時那樣狂吼亂叫了些什麼——也許是道歉吧——用肩膀重重撞開公寓大門!
他已經失去了視覺,眼前萬事萬物皆扭曲成被焚燒後漆黑破敗的模樣,就好像剛剛經歷了一場極不人道的戰爭。他透過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