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人在僧伽之間,他自然不會隨身帶著佛寶。只需先將其藏於某處,讓人們以為佛寶已經丟了,等到風頭過去,再取出便是。或許,佛寶現在,還在塔中的某處呢!至於他是如何放的火,這正是需要我們設法解決的問題。”謝遙知咬唇思忖,倒還真讓她想出點兒什麼來,“先前你也問過,塔門兩側的燭臺在僧人開門救火之前便已經倒了,很明顯不是應有的狀態,我想,這就是我們的突破口。”
謝遙知一口氣說完,再抬頭去看蘇儉行,卻只望見一個清寂的側影:“怎麼,不對嗎?”
“阿謝,你說,這個人為什麼要偷盜佛寶?”蘇儉行並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背了手兀自問著,“舍利子被佛家視為聖物,然尋常市行並不識貨,因而舍利雖然珍貴,卻無價。何況皇家寺院舍利被盜,不出一天,訊息便會傳遍神都,就算是有識貨之人,又哪敢此時接手?如此想來,盜寶之人這般費盡心思,並不值得。何況,塔中諸多金銀器物,任取一樣也是價值不菲,可這人,卻不絲毫不曾染指。”
“那麼,此人定不是為利而來。”謝遙知總結道,“或許是哪個好佛之人呢?”
“好佛之人又怎捨得毀那一寺孤本?”蘇儉行立時反問。一言散在風裡,須臾便消弭無跡,一如那漸沒在松林間的寺院暗影,“遙知,你覺得,這件事的重點,真的在佛骨上嗎?”
“難道不是嗎?”謝遙知不明所以,但望向蘇儉行。目光落處,卻見那沉靜的眸心,竟似有一瞬的迷茫。
“我去大殿禮佛的確不是誠心。可這佛塔上下,實在太奇怪了……”
……
(三)雲深不知處·上
夜幕四合,玄月初升。
起伏的群山化作一片連綿的黑影,靜靜守衛著東南角燈火熠熠的皇城。一點明滅的星火,蜿蜒進山腳,一轉便隱沒不見。
山腳舊園,乍看去廢棄已久,普通無奇,深入其內,才使人發覺不同:兩側院廡排置有序,似齊列的軍士,沉沉沒在夜色中。四下無聲,偶有一點火光,一閃眼便尋覓不見。
蘇儉行回駐地覆命時,夜已漸深。簡使郎房門半掩,卻不見光亮。蘇儉行料想簡紹並不在內,站了一會兒,正欲離開,一個淡靜的聲音卻堪堪傳入耳中:“進來吧。”聲音甫落,一線燭光便透過門隙,安然灑出。
蘇儉行推門進去,但看簡紹穿一件隨意的牙色襜衣,趺坐在案前。案側歸一些不慎重要的的文牘,案中鋪一方青絲手帕,中間散著些灰白的末屑。
“簡使郎。”蘇儉行插手行個禮,徑自在一邊跪坐下來。蘇謝一批新進的龍墀衛由簡紹習教,而蘇儉行與簡紹之間又頗有些淵源,兩人亦師亦友,故而無人時,也不拘禮。
簡紹收了方帕,抬眼看一眼對面坐下的蘇儉行,微微笑道:“怎麼樣?”
“恐怕到時候,還需要使郎的幫助。”蘇儉行無奈搖頭。
“我說過,這次考核要看你們自己,誰都不能例外。”
“我明白,我們已經做好不能透過的準備了。”蘇儉行揚首迎上對面略帶不解的瞳孔。
遲滯須臾,簡紹收斂目光,信手撥了撥燭芯:“事情很難辦嗎?”
蘇儉行沉默片刻,忖度著話意道:“若只是佛骨,我還可勉力為之,但我總覺得,事情遠非這麼簡單。”蘇儉行垂首,燭光下微微撥了撥蔥白的指尖,“記得大使郎說過,不該知道的就不要多想多問,但我還是怕,自己會忍不住一探究竟。”
“你是想在身陷泥潭之前,讓我幫你抽身?”說白了,還不是變著法兒說服我由著你查嗎?簡紹情知蘇儉行打得什麼算盤,不由暗暗腹誹:我教你適可而止你不聽,倒是把這以退為進學了個十足。欲笑欲嗔,一時靜竟也拿捏不定。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