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這峽谷就號曰“天門”。
從鳳凰嶺下來,正對著迴夢津頭總二總。再往西,江邊山勢漸漸陡峭,到了與碎夢崖相接的一段,簡直就是筆直插在水中。子釋四人順著懸空掛在山壁的棧道小心翼翼往前走。棧道凌空飛架,下方波濤洶湧。浪花衝擊岩石,翻起滔天雪花,又咆哮著倒回江心。飛濺的水珠雨點般落到身上,衣裳很快就溼了。浪聲在耳邊激盪,幾個人偶爾說話都要大聲叫嚷,腳下橫木手邊鐵索也彷彿跟著搖晃,叫人心悸魄動。
如此天險人力,真正鬼斧神工。置身其間,只覺得自己隨時都可能被大自然吞噬。
一行四人,子釋在前,長生押尾,越走越驚險。子釋抓牢懸崖上垂下的藤蔓,貼著山壁站定,回頭大聲道:“記住,不要往下看!”
要說自然偉力,長生從小到大見識過不知多少:大漠狂風,飛沙走石,酷暑極寒……水的力量,卻是第一次徹底領教。雖然聽他說不要往下看,心中卻有一股壓不住的傲氣,硬是盯著江面看了好一陣子,實在難受了才收回目光。
走不多遠,遇上一隊趕桅人。
木材楠竹從上游順水而下,為防止衝到江心,或者被礁石卡住,就得有人拿一頭釘著鐵鉤的長竹篙把它們不斷往回拉。故此從十八總到十七總,每隔數丈就有一個趕桅人在棧道上立著。打頭的趕桅人把漂下來的木頭竹子全部鉤到小水灣裡整好,等著上邊的同行。然後大家在下一段重新排開,繼續往十六總放行。如此這般,跑接力似的,將貨物送到頭總,再紮成木排竹筏劃到紅粉渡換錢。
那打頭的趕桅人正盯著江面專心幹活兒。子釋趁他手上稍微鬆快的當兒,插空問道:“大叔,請問你知道烏三爺住哪裡麼?”
那人飛快的抬頭看他們一眼:“你們是什麼人?找他做什麼?”手底下卻絲毫沒有懈怠,動作迅疾而準確。
他這一轉臉,子釋才看出原來也是個少年。因為長年在江邊出沒,面板曬得黝黑,兩隻眼睛倒是亮得出奇。
“啊,對不住。”子釋道歉,又道,“是屈不言屈大俠介紹我們來的,特地來拜望烏三爺。”
“往前走,一直走到頭。”
等了好一會兒,再沒有下文。子釋知道這些江湖異士的脾氣多半都有些古怪,擺擺手叫後頭三個不要吱聲,繼續往前走。又問了幾個趕桅人,總算說得具體些:那少年所在的位置是十七總,走到棧道盡頭就是十八總。從十八總旁邊絕壁裂縫□去,拐入山路,山坳裡最後一戶人家,便是烏三爺的院子了。
當四人終於離開棧道,重新踏上實地,齊齊吁了一口氣。
長生忽道:“剛才那個人,咱們應該見過。”
“你說哪一個?”
“第一個。”
“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點眼熟。”
子周和子歸也開始回想。
長生提醒他們:“去年夏天,仙霞鎮……”
下一刻,兄妹三個異口同聲:“呀!他是那個賊!”
——這黑黑的趕桅少年,竟是當日仙霞鎮外水塘邊盜走他們乾糧的小偷。
第〇二八章 善有善報
這一段山路比起苗寨山區,更加刺激。沿途盡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勢。斷崖之間架木為橋,頂多兩隻腳掌寬,往往下臨萬丈深淵。盤山小徑狹窄處須貼著石壁橫移過去,先喊一嗓子看看對面有沒有人,若有人,就得有一方退到稍微寬敞的地方等著。
子釋心想:住在這種地方,不是高手也成高手了。怪不得那些趕桅人一個個看起來無不精壯靈巧,身手矯健。如此自然奇險之地,天災也許免不了,卻能最大限度的避免人禍。倒真是個隱居的好地方。
又到了一處斷崖。崖上獨木橋長約兩丈,寬不過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