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大家難過,甚至……為所有人難過。”停頓片刻,“我覺得,你還擔心,擔心我們自己……變成,變成冷酷無情的人。”
子釋直起腰:“子歸為什麼這樣想?”
“因為……因為……”女孩兒眼裡露出一絲惶惑,“今天,說到放火、殺人這些事情,我怎麼會,怎麼會覺得痛快……還有點兒……高興……”
子周聽到這裡,霎時如被冰雪。他直覺沒有妹妹來得快,理性的追求卻更加深刻。先前未曾意識到,現在聽明白子歸的意思,立刻直擊本質,當即嚇出一身冷汗。
孩子們的成長真快。開始追究人性,拷問靈魂了啊……子釋嘆息。
望一望長生,後者正低頭沉思。
“子周,你還記不記得,當日從仙梳嶺下來,長生哥哥跟你說過的話?”
“是。長生哥哥說:“能殺而不嗜殺,即為君子。””
“你給子歸講講,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這句話實在好懂,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麼?子周疑惑。
“原來你沒明白。”子釋淡淡道。
“大哥……?”
““能殺”,是要你強身,“不嗜殺”,是要你守心。”
站起來,望著窗外。恰逢月末晦日,無星無月,一片漆黑。屋裡油燈格外明亮,映得四壁素白如雪。
“這個世界,弱肉強食,強者為尊,亂世尤為明顯:不能殺人,就只能被殺。庸庸碌碌者祈求老天照應,在夾縫中苟且偷生。不甘屈服者為了謀生,只好致力於成為強者。”笑,“當然,有些人是天生的野心家,屬於異類,自當別論。”
斂了笑容,繼續:“他們中絕大多數人會失敗,粉骨碎身替人鋪路;也總有一些人能成功,最終登上權力的頂峰。但是,強權暴力的魅惑之處在於,它讓你痛快,讓你興奮;也讓你貪心不足,慾壑難填;最終變成它的俘虜,腐爛在它的腳下。所以,那些“能殺”者,最後往往不可避免的淪為“嗜殺”者,孤家寡人,不得善終。”
子釋原本沒打算往深了講。池子就這麼大,不需要把魚兒養成巨鯤;林子就那麼高,也沒必要把鳥兒訓成大鵬。意識超前,既是痛苦的,也是孤獨的。還可能,是不幸的。然而,話到嘴邊卻沒停住,一不留神滑了出來。又或者,是幾個聽眾過於配合,似乎深有感觸,推動著他進一步深入。
“子周、子歸,你二人學文習武,突飛猛進,小有所成。比起普通人,也算是步入“能殺”者的行列了。今日子歸提及的,不就是“能殺”的快感麼?很多人一旦嚐到這種快感,只會激勵他在“能殺”的道路上加速前進。而你倆卻直覺到其中的危險,停下來自我反省——這是大善,也是大智。只要,在往後的日子裡,不忘記曾經有過這一刻,那麼,”子釋看著弟弟妹妹微笑,語氣溫和而堅定,“無論在“能殺”的道路上走到哪一步,終此一生,你們都將守住本心,永不沉淪。”
守住本心,永不沉淪。
子釋聲音不大,這番話卻如鏤金石,一錘子一錘子鑿在三個聽眾的心上。
屋裡極其安靜。然而在有心人眼中,似乎狂風暴雨席捲而來,電閃雷鳴,天崩地裂。
當暴風雨漸漸平息,長生聽見子歸輕聲問:“大哥,你能不能告訴我,要怎樣……才算是“不嗜殺”呢?”
子釋搖搖頭:“什麼該殺,什麼不該殺;用什麼刀來殺,殺成什麼模樣——這把尺子,卻在你自己心裡。”
“所以,大哥,”子周吐出一口氣,“最難的事情,其實是找到這把尺子。並且,用好這把尺子。”
“可是……想法會變啊……”女孩兒為難。
長生忽然答話:“沒關係。變的時候,記得仔細問問自己的心。若心中搖擺不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