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之前說,見利忘義,常有傾覆之危。所以見利思義者,多為避害。可是,這裡提到的情形,見利思義的,多半是死了,那見利忘義的,反而過得很好……”
子釋點頭:“按你的理解,確實如此。歷來都有人抱怨,見利思義,未必得善終。見利忘義,未必嘗惡果。善終惡果,也有各人標準不同,這是另一個問題,先放著不說。前面我們講了,見利忘義,即不正當的追逐不應當的利益。你的問題,恰恰涉及到,什麼是不正當的追逐,什麼又是不應當的利益。”
凝神思考片刻:“嗯,不太容易說清楚……這樣吧,我先問你:如果一個普通的錦夏百姓,為了活命,放棄抵抗,掉頭做了華榮的百姓,算不算“見利忘義”?”
“……”
“拿不準?好,我再問一句:錦夏水師中郎將白祺,投降華榮,算不算見利忘義?”
“當然算!”雙胞胎同聲肯定。
“那麼,我再問一句:錦夏尚書僕射李免,不但把議和搞成投降,還反過來幫著對方滅了自己的君主朝廷,算不算見利忘義?”
子周霍然起身:“大哥!”
長生伸手把子釋攬過來:“這個不好,這是特例。”
子釋靠在他身上,笑了:“也是……亂七八糟,不能拿來做論據。”
想想:“換一個正常的。比如靖北王麾下詹事莊大人啊,親衛軍統領倪將軍啊,你們也都認識了。他們明明都是夏人,如今卻做了西戎的官兒,算不算見利忘義呢?”
“當然……”
見弟弟妹妹只說半句,子釋追問:“當然是?還是當然不是?”
雙胞胎想說是,心裡卻覺得無法這樣簡單斷言。但若要設身處地轉換立場去考慮,又實在有些不甘。
這時子釋緩緩道:“一個普通的錦夏百姓,為了活下去,投降做華榮的百姓,實在無可厚非。因為生存,是最基本的天道。再大的道義,也不應當剝奪人之為人這一點起碼的權利。
“那麼和白祺一樣,許許多多投降的錦夏官員,不也一樣是為了活下去,為了生存麼?這裡至少有兩點區別。第一、官員和百姓,身份地位不同,權力責任不同,利與義的標準,自當不同。第二、多少人像白祺一樣,為了自己活下去,活得好,轉身殘害同胞——利己一旦開始損人,就是作惡之源。
“至於莊詹事,倪將軍,難以評說的緣故,是因為你們知道,他們所求之利和所持之義,與自己不同,並非一句簡單的見利忘義可以言之。於是又回到問題本身:求什麼樣的利,持什麼樣的義,說到底,還是個人選擇問題。呵……講了半天,好像全是廢話啊……不過——”
停下來:“水。”
長生一看,碗空了。子周原本就站著,正好拎了壺過來添上。
子歸瞧見半碗白水,問:“阿文阿章沒帶茶葉麼?”
“開始是帶了的……”子釋笑,“一說要出遠門,韓大娘領著他們幾個張羅收拾,吃的用的穿的戴的整整裝滿兩大車。臨走前一天,全讓我指揮卸下了,走到路上才發現落了茶葉罐子。”著急議和的是錦夏,使者當然要趕時間,何況還帶著若干禮物,是以使團成員人人輕裝上路。
“身外之物,可有可無……”從長生手裡接過去喝一口,“這山泉水又清又甜,原不用委屈它泡茶。”
子歸道:“我看溪邊長了幾株遲茉莉,不如拿來泡水……”
“是麼?那倒不錯。這花兒算是野花裡頭最鮮靈的了,久浸不變色,也好喝也好看。嗯,煮粥也相宜。”
長生心道:“不是身外之物,可有可無麼?”就聽他又緊著叮囑妹妹:“記得清早去摘,半開的最好。”
喝完水,歇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