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人搶自己人,大夥不太明白文天祥指的是什麼。但自己人搶自己人的事情他們不是沒經歷過,朝廷隨便一個指令就可以讓一批人傾家蕩產,同時亦可以另一夥人飛黃騰達。以往,大夥都認為那是天命,運數。但隨著《臨時約法》中物權一項逐漸落實,天命、運數的說法漸漸失了勢,公平、合理的爭論聲卻越來越高。
“比如說哪個貪官想搶,比如說某些人打著大義的名號。比如,再比如哪天我突然變壞了,想搶你們的飯碗!”文天祥站在原地,大聲地問。
周圍一片寂然,歡呼聲嘎然而止。
丞相大人怎麼會變壞呢?沒有人相信。但文天祥自己說自己可能變壞,卻不由得大夥不去往那個方面想。
“丞相大人不會!”人群中陸續響起一連串抗議之聲。
“要是有人打著丞相的名義幹壞事,大夥一定能分辯出來!”幾個退伍的老兵自作聰明地回答。
這顯然都不是文天祥期待的答案,他靜靜地站著,等著人們正確的回答。他知道自己在賭,賭這個民族中有清醒者,賭這個民族的政治智慧在歷史的同一發展階段不落後於世界的前列。
能給他披上黃袍的不是劉子俊、曾寰等人,而是天下百姓。如果天下百姓都希望他黃袍加身,今天,他將毫不猶豫地披上那件罪惡的袍子。如果天下百姓中存在與自己志同道合者,邏輯的怪圈就不存在,這件黃袍就不需要披上。
“揍他!”有人大著膽子喊了一句。隨即,有人大聲地附和,“揍他,無論是誰!”
“丞相大人勿怪,您不會變壞。有人打著您的名義幹壞事,大夥就揍他,揍完了扭送去官府,看看到底誰是誰非!”百姓們亂紛紛地嚷嚷道。今天,文天祥的問話太有意思了,足夠讓他們回憶半輩子。也許到了老了以後,帶著子孫後代坐在月光下,還可以講一講今天的趣聞。
“對了,揍他。我們的財產屬於我們自己,誰也不能奪去。我們的尊嚴要由我們自己保衛,誰也無權剝奪。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想,我們究竟為何而戰,我們為誰,為什麼而流血。父老鄉親,你們能給我一個答案麼?”文天祥揮舞著雙臂,對著所有人吶喊。
“不給蒙古人當狗!”回答聲如山崩海嘯。這是用生命與鮮血換來的答案,經歷過屠城、抗爭的人都知道,挺直腰桿做人有多麼艱難。
“不給蒙古人當狗,給自己人當狗,你們願意麼?你們願意財產被人任意掠奪,尊嚴被人隨便踐踏麼?哪怕那個人是你們的恩人,你們的保護者,或自稱為聖人、神明的傢伙?”文天祥接著問,彷彿一瞬間想將心中所有鬱悶抒發出來,尋找一個最終的答案。
“不願意!”人群中的情緒已經沸騰。不願意,我們不願意,所有人都清晰地知道一個答案。無論貧窮和富貴,出生的地域和父輩的職位,沒有人願意被人踏在腳下,沒有人願意自己的權力被人肆意剝奪。
“你們不願意,我也不願意。”文天祥的鬍鬚在胸前飛舞,他雙手高舉,彷彿揮舞干戈的刑天,向命運發出一連串的挑戰。“我們拼死抗擊蒙古人,就是為了不給人做奴隸。如果蒙古人走了,我們再在自己頭上供起一夥漢人,同樣是為奴為婢,這之間到底有什麼區別?誰能告訴我,這之間的區別何在?”
“沒區別!我們不給蒙古人當狗,也不給自己人當!”人群中間,幾個破虜軍低階軍官吶喊著。在軍校中,他們被灌輸最多的就是“尊嚴”二字。軍隊的上下級之間講究服從,但軍校在教會他們服從的同時,教會了他們一個人的尊嚴不可踐踏。
“對,我們頭頂蒼天,腳踏大地,誰生來也不比誰高一等!”幾個臨窗而離的書生揮舞著衣袖喊。經歷報紙上這麼多年的反覆論戰,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