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說一頓飯吃完,夜色已然濃深。
孫小紅似乎許久未曾與生人見面,加上又認下李藥師這個乾女兒,自是喜歡疼愛的緊,免不了出言挽留,有心長談。
奈何竹寮不過一間,李暮蟬便只好和李尋歡睡在林間,與皓月星辰為伴,飲酒暢聊起來。
這人雖是武林神話,然如今返璞歸真,非但不曾有那超然物外的絕俗氣態,反倒隨和親近,平易近人。
二人聊的雖多,卻不曾提及那青龍會以及京城裡的八位大人物。
以李尋歡如今的境界,他若想動手早就動了,但卻隱姓埋名于山水間,萍蹤靡定,行跡難尋,定然有自己的想法。
要麼就是早已動過手,其中另藏變故。
畢竟那八個人的身份太過不同尋常,皆非江湖中人,還都是權傾朝野的存在,試問誰敢輕動。
要知道李家世代書香,數代都曾有人入朝為官,一旦動作,牽一髮而動全身,箇中牽扯太廣。
而最重要的,是那八人為當朝天子所寵信,有皇帝做靠山。
即便那八位權臣悉數敗亡身死,但皇帝倘若不改昏庸,用不了多久,也會重新冒出另外八個人。
再有青龍會之禍本就起於皇族,對於廟堂,李尋歡想來是心懷失望,甚至已經心灰意冷。
但無論如何都不重要了。
李暮蟬可不會顧忌太多,既然已是為敵,那就只有斬盡殺絕,分出生死,此事才算了結。
至於什麼權臣,什麼皇帝天子,對他而言,都是狗屁,膽敢自找不痛快,那就打了再說。
這盤逐鹿武林,稱雄江湖的大棋,他李暮蟬一定要贏到最後,傲笑群雄,才夠過癮。
……
朝朝日東出,夜夜月西沉。
翌日清晨。
山下雞鳴不絕,山上卻有一人孤坐。
李暮蟬獨坐山巔,望著遠方東昇的旭日,心思出奇的平靜。
“放下。”
他嘴裡喃喃自語,眼神掃過腳下的山川草木,如在沉思感悟。
身後香風襲至,李藥師走了過來,“想什麼呢?”
李暮蟬眼皮掀起,輕聲道:“可是道完別了?”
李藥師“嗯”了一聲,“乾孃給了我不少東西,還將‘天機棒’的練法給我了。”
李暮蟬眼露意外,起身看了眼山下隱見炊煙的院子,嘆道:“看來孫家已經沒人了啊。”
孫無二一死,孫氏一族的“天機棒”已是後繼無人。
“是啊。”
李藥師也跟著嘆了一聲。
值此時,天邊朝陽初露,夜色退盡,霞光萬道,將李暮蟬那張蒼白的面容染上一片燦爛金光,彷彿塗上了一層淡淡的金漆,又像那血肉之軀化成了一尊銅像,獨擎天空,俯瞰江湖。
李暮蟬忽然感慨道:“舊的江湖算是徹底結束了。”
話到這裡,他眼中精光忽而大盛,渾身上下湧出一股朝氣,生機勃勃,溫言笑道:“從今以後,這江湖將會是我李暮蟬的江湖。”
瞧著李暮蟬的背影,感受著眼前這具身軀所散發出的令人心驚的無雙氣魄,蓋世雄心,李藥師一時間看得痴了。
她的臉頰有些燙紅,紅暈蔓延幾乎染透了耳垂脖頸,像是塗了一層胭脂。事實上孫小紅還說了一句話,便是這天機棒的練法算是替她準備的嫁妝,絕不能輸給上官小仙。
“咱們現在回去嗎?”李藥師柔聲問道。
李暮蟬搖頭,“先不回去,先去一趟幽靈宮的舊地,我要去辦一件事情。”
語畢,他縱身自絕頂一躍而下,身姿盡展,仿若飛鳥,身後女子緊隨。
……
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