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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荊無命

夜盡天明,雪滿長安。

作為江湖上底蘊最深厚的幾座古城之一,長安城裡除了一間間早已蕭條沒落的宗族祠堂外,還有諸多無人問津,荒廢多年的老宅。

頂著天地間紛紛揚揚的落雪,城西一座老宅子裡,就在後院的那口枯井中,一道身影正艱難費力地從井口爬了出來。

園中落雪厚積,幾株長勢歪斜的梅樹紮根其間,花開正豔。

李暮蟬抓起一把雪囫圇塞進嘴裡,然後又緊了緊背上的人。

到了這般幾乎山窮水盡的地步,二人已沒了之前針鋒相對的銳氣,也沒了對彼此的猜忌,重傷之軀也都被凍得瑟瑟發抖,嘴唇泛紫,冷的直打哆嗦。

“娘,別趕小仙走,我會聽話的……”

聽著背上人含混不清的言語,李暮蟬已懶得去分辨真假了,反正都出來了,就是這人的身子骨燙得厲害,像火爐一樣,想是重傷大病染了風寒。

“也不知道冷香園那邊怎麼樣了?剩下的人該不會被……”

他吞嚥著嘴裡的雪,揹著上官小仙,心裡已在暗自盤算著,可念頭堪堪冒出,李暮蟬卻突然間頓在原地,表情已不自然僵硬起來,一股前所未有的徹骨寒意令他忍不住顫慄。

因為,那適才還一無所有的幾株梅樹下,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一名斗笠客。

此人來的無聲,站的無聲,神出鬼沒,笠簷壓的極低,背後還有一副滿是風塵的灰布斗篷,於風雪中寂然不動。

這是個劍客,因為他腰間挎劍,而且他挎劍的姿勢與尋常劍手不同,乃是劍柄向左;一雙死灰色的眼睛自笠簷下瞧來,死氣沉沉,宛如不屬於活人,看不出表情,也沒有生機,就那麼嵌在蠟黃乾瘦的眼窩裡。

不光這一個人。

劉媽媽已從另一頭飛快衝了過來,沒了往日那副邪異瘮人的模樣,反而極是緊張,渾身帶傷,踉踉蹌蹌。

她當然不是擔心李暮蟬,而是擔心上官小仙,三步並作兩步,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停下,衝著上官小仙輕聲喚了一句:“小姐!”

李暮蟬沒敢動作,任由劉媽媽將上官小仙抱下。

但他陡然驚覺右肩生出一股痛楚,扭頭瞧去,上官小仙似恢復了意識,又好像清醒了一些,正趴在他肩上,低頭咬了一口,咬的都滲出了血,銀牙染紅,還惡狠狠地瞪著他,眼神迷離,含混喘息道:“姓李的,你要記得,這道疤,是我留下的。”

這個女人,到現在還想著爭。

李暮蟬“唔”了一聲,強自笑道:“好,我記得了!”

斗笠客睨了眼李暮蟬,轉身言簡意賅地吐出一個字:“走!”

就連嗓音也無悲無喜,彷彿已淡漠了生死,令人發抖。

這人說走,劉媽媽忙誠惶誠恐地抱起上官小仙快步跟了上去。

“奪命劍客,荊無命?”李暮蟬站在原地,面無表情,手背上的汗毛卻已根根立起,後背也已被冷汗打溼,“好厲害啊。”

他擦試著肩頭的血,又扶了扶腰間的刀,輕咳了幾聲,長撥出一口氣。

只是不曾想劉媽媽忽然又掠了回來,臃腫的身體像極了一顆蹦跳的圓球,只是幾閃,人已在他面前,手裡還拿著一本書冊。

李暮蟬有些不解,但接過一瞧,卻見書里居然是一幅幅畫像,而且都是美人圖,千姿百態,顛倒眾生,一旁還附有諸多口訣,居然就是《奼女迷魂大法》。

他會意般從懷中取出了那兩本魔教的神功。

劉媽媽看都不看他一眼,取過秘籍便又飛也似的離開了。

李暮蟬收好書冊,眼神已有些奇怪,憑上官金虹留下的武功,何須再練魔教法門,莫不是其中藏著什麼秘密?

但他已沒去細想,誰何嘗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