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他沒回來,我的心在抖,三個鐘頭,他沒回來,我覺得有點窒息。下雨了。
我走到門口去等,每一部車子,我都留意著,起初是公共汽車,後來我又留意街車。也許堅會乘街車回來,多花幾塊錢而已。
但是堅沒來,我站在門口等,小旅館的招牌就在我頭上。我的手漸漸冷了起來。堅呢?堅呢?我應該跟著他一塊兒去的,現在應該是下午了,下午他還沒回來?他……
我的嘴有點渴,旅館裡收帳的給我裝手勢,叫我回屋子裡去,我裝作沒看見,要是我可以哭就好了,但在這種情形下,誰也哭不出。
我只是等,雨越來越大,彷彿沒有停的意思。堅還沒回來。他說過他會回來的。我想起了他那件半乾的襯衫,他在哪裡呢?遇了車禍?
我害怕起來,適才我不過是等,但是害怕一來,就沒法子抖得掉了。我怔怔的又怕了大半個鐘頭。
人家已經在吃下午點心了。
雨還是那麼大,一輛街車在前面停下,堅!一定是堅!我衝到雨下。
「堅!」我嚷。雨點掉在我頭上,半分鐘內把我渾身都淋濕了。
車子跳出一個人來,緊緊的把我的手握住。「秀兒!」
我拾頭一看,「爸!」我退後一步,差點滑倒在地上。
「秀兒!」跟著出來的是媽。阿伍隨在她身邊,撐起傘。
「不!」我尖叫,「你們讓我走!」這不是我想的,這不是我想的,來的是堅,不是他們,他們怎麼可能找到我呢?一定是阿伍出賣了我。
「秀兒。」爸張著嘴,雨點直擊著我的臉,「回去吧。」
「不要。」我忽然鎮靜下來,「不要,爸,堅會回來,如果他回來的時候,看不見我,他會傷心。爸假如你有你所說的那般愛我,請讓我愛我所愛的人吧。」
爸的嘴角動了一動,「秀兒,堅不會來了。」
「不,他會來的。」我說。
「不要站在雨下了,秀兒,難道你不明白嗎?是堅告訴我們的,你在此地,否則我們如何得知?堅下午來的,他說他不可以愛你。回家吧,秀兒。」
「但是……」我看著爸,不相信,「堅昨天還說著我們結婚的事,別騙我,爸,別騙我。」
「他有一封長信在我袋裡,進車來吧,秀兒,進車來看,爸從來沒騙過你,爸是喜歡你的。你的臉色是這樣的難看,秀兒,你一定生病了。堅說他找不到工作,他說可以拖多久呢?他說不該累了你,是的,我們都不該累你,他走了,他說他愛你,但是愛是愛,活是活,他要活下去,你也要活下去,這是堅的話。」
我像受重物所擊,又有點痴呆。「但是,堅他說過……」
「秀兒,有人在注意我們了,上車再說吧,上了車,你即使不想回家,都一樣可以。」
「堅,不回來了?」我問;「他撒謊?」他們扶我進車。
「他沒撒謊,這封信你慢慢的看好了。他……實在很愛你,現在我曉得了。他只是說:一切是錯的。」
「只是因為他得不到那份工作?」我終於弄明白了。
「如果你想哭,秀兒,你儘管哭好了。媽媽不會多-嗦你了,我也不會再反對你什麼,一齊回家吧。」
「我必須要找到堅,」我說:「他出賣了我,犧牲了自己。」我哭起來,
「是的,但是他說或許以後你可以有自由愛人了,但決不會是他,他說你不會再愛他,因為他在你眼中,是一個懦夫,你不會愛一個懦夫的,秀兒。」
雨還在下,水撥忙著左右擺動。我哭。江湖客他們叫他江湖客。
我問他:「你的真姓名叫什麼?」
地笑答;「我姓江,名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