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滴落的墨印,不管滴落時是有意還是無心。
他們的頭頂上方有一盞青幽幽的路燈,將她的臉投映在暗沉浸的牆壁上,一叢桂樹從人家院子裡探出頭來,熙熙攘攘地小花如同焰火落幕時殘留在天空上的萎謝,芬芳之中卻有淡淡的憂傷,襯地她如玉般的面板上一點點猙獰的陰影。
可是,她還是這樣靜靜地站立著,端詳著他,好象還有一點微笑的樣子,可他分明看到那笑容背後的嘲諷與蔑視,那眉,那眼,柔和之中卻帶有斬釘截鐵的果斷,洞察一切的,似乎要讓他拿張做致的機巧迂迴,無所遁形。
他被嚇噤住了,只喃喃道:“你在埋怨我嗎?” 她冷冷地道:“你只是讓我感到噁心罷了。”
也許她說地太過分了,可是不這樣惡言相向,豈能令他退卻?白先勇筆下的玉卿嫂和慶生便是最好的例子,激情過後剩下的只有苦苦哀求,然而哀求也挽留不住那年輕的心投向更年輕貌美的戲子懷抱。但凡是在平常的愛情裡,男子所需要的都是一個小鳥衣人式的伴侶充滿崇拜地仰望著自己,卻不需要一種老大姐式的指教和關懷來淹沒了強烈的男性尊嚴。也許開始的時候並不清楚,待到後來又因為恩情不願意做違背道德的忘恩負義之人,只好繼續維持著已經名存實亡的關係,不斷地埋怨,猜忌,疑慮,不安,直至相互厭倦,憎恨。他已經不再愛了,亦或是從來沒有愛過,於是只有漸漸地走上絕路,步入死亡。
她每日看著,莫不是膽戰心驚,只暗暗下定決心,決不能讓這悲劇復演在自己身上。
他好象有些氣急敗壞地無奈,奮力地向她身後的牆上擊去,牆皮簌簌地飛落下來,不由得她也有些震動,向後躲閃了一下,半晌才道:“你瘋了嗎?”
他目光炯炯地逼視著她,一字一頓道:“就是我把心掏出來給你,你也會嫌腥,黎涵予,你真夠狠。”說完了,彷彿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半晌,又冷冷地道:“到今天我才真正明白你的真實想法子,明明不待見我,卻也不願意別人待見我,我在你那裡,也不過就這點份量。黎涵予,你可真是自私…難道你以為我會永遠等在那裡,隨時聽從你的調遣,不會改變嗎?”說完,頭也不回,轉身一個人慢慢地向前方的車流滾滾中走去。
她望著他高大落寞的背影,突然有一點後悔,但是強烈的嫉妒與被背叛的的失落瘋狂地噬咬著她的心,矇蔽了她的理智,使她只能硬下心腸,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也許從此以後,她和他,就要走上南轅北轍的生活之路,也許他們還有機會挽回這一切,解開這誤會。可是偶然發生的事件,也許正是命中註定…命中註定,他們有此一劫。
週一上午的例會上,陳總當著全體員工的面宣佈了公司決定推薦餘芳菲去參加總公司的出國選拔考試。會後有許多人來跟她談話,陳總,翠花,姚琳,劉大姐,還有一些要好的同事,莫不說著安慰的話,當然有的是在故作姿態,有的是憤憤不平,她卻沒有做任何回答,只不過是一笑了之。
倒是餘芳菲,有些慚愧的意思,吃午飯的時候,特意坐到她對面,解釋道:“黎姐,你不要誤會,我沒想過和你爭的。”
她望著那美麗的女孩子臉上流露出的無奈無辜的表情,要是在從前定是深信不疑的,可是現在中間擋著一個他,不禁讓她有些隔膜了。女人都是同行,同行都是冤家,本來只不過是句玩笑話,可沒想到竟會應驗到自己身上,而她心裡很不高興,卻有沒有能力反抗,因為年齡,因為樣貌,因為其他一切阻礙在她與他之間的障礙。她知道不能怨到這個女孩子身上,可是她很清楚,她們之間的感情已經不復從前。
當然,餘芳菲也意識到了。儘管她以很快地速度解釋自己並不介意,可是那客氣的態度分明是疏遠的意思,也許她“不介意”的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