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母女就是過著那種暗無天日心驚膽顫的生活。而我媽媽的唯一希望就是讓我回到她的故鄉,出人頭地,開始新的生活。
可是事情並不是想象的那樣簡單。時間的隔離,讓親情也變了質。那房子是外公留給我媽媽的房子,是希望她一旦回到這裡還有一席之地的房子,可還是保不住,這些你也是知道的。黎姐,我沒有你那麼幸運,出生在一個被父母寵愛的家庭裡,得以無憂無慮地長大,而我從一開始就揹負了太多的東西…你知道我有多羨慕多嫉妒你嗎?羨慕嫉妒你擁有的那些你不過是習以為常的一切,想想,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可憐與可悲。所以,我想要改變這一切不幸的局面,所以,我要積極地爭取你並不放在眼裡的東西,包括出國的機會…甚至…愛情。黎姐,希望…你不要怪我,這不過是長期忍耐壓抑後的一種本能的反抗,我已經是身不由己。”
真是一個聰明伶俐的女孩,知道在什麼時候說什麼樣的話,讓她恨不得惱不得,只有感嘆與憐惜。半晌,她才道:“你既然說地如此透徹,我又怎麼會怪你?況且,那…所謂的愛情,我是沒有發言權的。”
餘芳菲突然轉過身來,目光之中一派平靜自然,過了一會兒,又道:“但願,你以後不會後悔。”
後悔?她當時並不知道這感受的厲害,許多年以後才深刻地瞭解到這種輕易地放棄,是多麼地愚不可及,那是一種摧心徹骨的悔不當初。可惜,時光匆匆流逝,每個人各自繼續著匆匆的腳步,誰也沒有為誰而停留,所以儘管她想要回到從前,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窗戶不知什麼時候開了一道縫,強勁的北風肆無忌憚地闖了進來,撲在她的臉上,象刀割一般的鋒利,她的手撐在相簿上,冰涼的塑膠隔頁絲絲浸入她的手指間,她反而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燥熱,仍舊有一下沒一下地翻動著照片,卻再也看不下去。
門被推開了,他探進頭來,叫道:“餘芳菲…”卻見只有她一人怔怔地站在那裡,本想退出去的,停頓了片刻,還是轉回身來,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在?噢,對了,你落下的衣服。”說著把一個塑膠袋放到桌子上,是她那天匆匆忙忙忘記穿走的羽絨服。
她緩緩地地從窗外抽回了目光,綻開了一個明媚的笑容:“鄭子謙,恭喜你。”卻不說為了何事而恭喜,只那麼有些傻傻地笑著,幾多迷惑、憤懣、眷戀、傷感與痛楚,如同利箭一般射向他的胸膛,他微微皺起了眉頭,半晌才道:“黎涵予,一切都如你所願。”
三天以後,她向公司提交了辭職報告,陳總有些驚訝,百般挽留,希望她不要為了出國選拔的事而耿耿於懷,以後這樣的機會多的是。她無法向一個外人解釋離職的根本原因,只淡淡地答覆是去北京和父母一起照顧年邁的祖父,純屬家庭原因。陳總看她的態度很是堅決,也就罷了。倒是姚琳,還以為她是受了那日酒後的“蠱惑”,只是想不到保守的人動作起來的速度也太過驚人,不禁也表達了一翻感慨之情。
之後沒多久,姚琳也辭職了。
她來到了北京,多少帶著些失戀後賭氣的意味,只有她自己清楚根本不曾開始真的戀愛。然而,療傷的過程卻是緩慢而冗長的,盛世京華里氣勢廣博的歷史背景,喧攘熱鬧的風土人情,竟使她有一種莫名的刺激,遠離這一切已經太久了,童年裡可親可愛的四方衚衕,早就不復從前了。高牆深院與高樓館閣演繹的是走馬章臺式的綺麗人生,與她之間的距離也太過遙遠,遙遠地站在長城上,眺望著蒼蒼原野茫茫大地,身後依託的繁華盛景,卻不是故鄉,意外的變故,使她惶惶然流落在陌生的環境裡,為了擺脫內心深處被離棄的淒涼,她丟了所愛的人,也丟了故鄉。
無奈,她只得寄情在工作上。幸而,她已經取得了註冊會計師執照,透過姚琳同學的幫忙,與姚琳共同進入了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