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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孔雀東南飛

袁更新

日子在平淡中溜走,無聲無息。我在八月初入職,到十一月初實習期結束轉為正式員工。

就工作內容而言,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機場這個小人間,有人負責迎來,我則專職送往。唯一明顯的不同反映在胸前的名牌上,過去三個月裡我的名牌與上百號跟我同期入職的公司員工一樣,上面標著三個大字:實習生,而現在換成了另外三個字:袁更新。

我一直覺著,採用“實習生”的統一稱呼是航空公司的智慧人性之舉。一方面,實習生初來乍到,總比老員工謹小慎微,做了讓人愉快的好事,旅客有意向寫表揚信時,看一眼名牌,上面是大一統的稱呼和閃閃發亮的公司Logo,多數人會留下對公司的光輝印象之後滿意離開;如果是經驗不足做了壞事,旅客有意向投訴時,名牌上展現的是無實指的三個字,暗示“我是菜鳥”,多數人也會惻隱心發作,默默離開。所以無論對於航空公司還是員工本人,這種制度無疑是一種隱性保護。

轉了證,一下子戴上鑲有自己名字的名牌,感情上有些不太習慣。好像自己是冰箱裡待吃的食物,覆在外面的保鮮膜被突然揭開,嗖嗖冷意毫無阻隔地侵入體膚。以前做實習生時,乘客想投訴,行啊,我姓實,叫習生,您儘管去。現如今再也不能這樣視死如歸了。

然而有失必有得,如果碰上有旅客表達感謝,我可以一邊假意推辭,一邊努力地昂首挺胸讓自己的名字進入對方視線。我叫袁更新,要表揚,您甭客氣。

有一句十分可愛的話,叫想什麼來什麼。還有一句十分不可愛的話,叫不想什麼來什麼。我這麼說,你應該猜得到,我屬於二者一中的哪一者。

十一月三號,我轉正的第三天。烏雲壓城,海風洶湧。

早上三點半,未及被手機鬧鈴喚醒,宿舍窗玻璃充滿節奏感的陣陣戰慄聲便成功將我從夢中拽進現實。濤子今天和我一起當值,這廝在我頭暈腦脹地換衣服撞到門框時恰好從衛生間回來,目睹了人間慘劇的發生,他騰出一隻端臉盆的手,探了探我的面門,接著移位到我的肩膀,在那裡狠狠地捏了一把:“兄弟,你今天諸事不順啊!”

我有氣無力地白他一眼:“大神,您覺沒睡夠吧?沒睡夠回去躺著,別拿我傾瀉怨氣,哥剛轉正,坑不起。”

我說這話絕對不是無端冤枉,而是完全憑著經驗和良心。濤子第一次給我掐算,是我上崗第一天,按他的說法,我會勢不可擋地橫掃值機櫃臺。而事實上,當天颱風大作,到了晚上暴雨傾盆,許多航班困在停機坪遲遲不能起飛,值機櫃臺塞滿了焦急詢問的旅客,我在一片怨聲載道中工作到夜裡十二點半。事後濤子同學給出的解釋是:“我說了橫掃,沒說是往好了橫掃。”一聽就是預言粉碎後□□裸的狡辯。

而他之後與我有關的所有掐算裡,破滅的最無可辯駁的要數關於我和林慄的那遭。九月初,林慄追求我成功之後,濤子一邊咬牙切齒地表示女人只會受皮相蠱惑,一邊幸災樂禍地展開酸葡萄性質的自我寬慰:“呵呵,你小子這回算是栽了,到林姑娘這兒,你遊戲花叢的日子就終結了。”我嫌無聊不搭理他,他又拿腔拿調地學著東北人的口音吆喝:“那個啥,喜糖我可以不吃,份子錢你也甭要了,哥一月就這倆錢兒,都給你了咋整呢?”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常常裝大神,總能中回標。

早上五點半,廈門飛往西安的8217次航班開始辦理登機。西安和桂林,向來是國外遊客的心頭好。一個千年歷史,積澱深厚,一個十里畫廊,風光旖旎。這趟航班的乘客中,不下三分之一是高眉深目的外國人。

起飛前一個半小時,櫃檯前等待的隊伍逐漸壯大起來,放眼望去,每一兩個熟悉的同胞面孔中都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