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了在昏迷之中曾經日夜守候在身旁的她。
她悄悄地離開了醫院,也懶得理會醫生所做的解釋,為什麼就獨獨忘了她。也許,他已經不再需要她了,她能做的彌補也許可以結束了。
他忘了曾經在與她之間發生的事,在另一個女孩子的陪伴下一天天地康復起來,甚至還回到了同樣的工作崗位,成了並肩作戰的戰友。這樣也好,至少他有了新的安慰,那女孩子正直善良,爽朗明快,是冬天溫暖的一抹陽光,迎春開放的第一脈鮮豔,不象她,累經了風雲變幻,漸漸地萎謝凋零,傷痕累累地不堪一擊。
如果不是身體上漸漸的不適使她心驚肉跳地到醫院裡去,也許她真的可以就此也忘記了一切,開始自己的平淡生活。可是科學卻是騙不了人的,她拿著檢驗結果緩緩地走出醫院的門診大廳,刺眼的陽光迎頭射來,一陣頭暈目旋,她坐倒在冰涼的臺階上,死死地按住無名指上的戒指,還在那裡,硬邦邦的,彷彿是個累贅。半晌,她捧了臉伏在膝蓋上,心中千頭萬緒攢成一堆,只如亂麻纏繞,糾葛不清。
恍惚間手機響了起來,她下意識地接了起來,那熟悉的聲音穿透了雲層,只從萬里之外的某個地方傳來,有點嘶啞,有點絕望,有點無奈,有點傷痛,然而卻彷彿是抓住了最後的那一絲機會,斷斷續續,悽悽涼涼:“黎涵予…是我,我想了想…還是忍不住給你打這個電話…雖然我不是一個好人,可是當初…我是真的想要和你結婚,想照顧你的一生喜樂安康,可是…現在這一切…都成了泡影。”
有大顆的淚珠一連串地傾瀉下來,不一會兒膝蓋上就濡溼了一片,可是她的嘴唇顫抖著,慌亂地說不出半個字。
聽筒裡的聲音繼續道:“黎涵予,我寧願你記恨我…也不想你忘了我。黎涵予,這裡的天好藍…樹好綠,和我曾經設想要與你共同生活的地方好象。可是,卻沒有機會了…為什麼我人生裡最美好的東西總是留不住?我不懂得怎樣去愛人,也不懂得如何被別人所愛,才弄到了今天的地步,可事到如今…事到如今,我真的是懊悔,懊悔沒有跟怒說個明白,現在想想,我從前待你的一切…不過是…因為愛情…黎涵予,我想…我是真的…愛你。”
她“啊”地一下哭出聲來,聽筒裡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卻是地動山搖的崩潰與碎裂,“項振灝…”她驀地叫出聲來,然而聽筒那裡卻突然陷入了長長的寂靜,彷彿這個電話從來沒有打來過。
前方不遠處的花壇邊站著一對青年男女,默默地注視著她。這倒是她第一次看見簡明暉穿警服的樣子,藍鬱郁的底色,銀色生光的肩章,威嚴肅穆的國徽,深沉幽遂的眼睛,朗朗乾坤之下,更顯得英姿颯爽,飄逸挺拔。站在周薔的身邊,仿若一對壁人。
周薔上前來問道:“黎姐,你怎麼了?”
她的目光卻有些空洞,縹緲恍惚地如同僅剩下了驅殼。劇烈的痛楚排山倒海地襲來,吞沒了她殘留的最後一絲理智,只想找一個人把內心積淤的憤懣與絕望宣洩一盡。她真是怨,怨上天為什麼不再給她一線機會,她還有未說的話要說,如今一切都是徒然,生命在此嘎然而止,她與他的相遇,一開始就是個錯誤,而他最後卻被悄然而至的愛情徹底地毀了終生,只留她孤獨地一人,永遠陷入後悔莫及之中,不能自拔。
簡明暉依舊冷冷地望著她,嚴峻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她突然收回了目光,定定地望著他,漸漸濃縮的冷厲彷彿要將人生生地劈開,可是他依舊是巋然不動,嘴角只泛起好象嘲諷的譏笑,她憤怒了起來,猛地站起身來,道:“簡明暉,這下你滿意了,項振灝…他…死了,你可以為黃瓜和小梅報仇雪恨了。”
這樣撕心裂肺地喊出,她才真正地意識到,生命中頂頂重要的一些東西已經離她遠去了,就算她再呼喚吶喊,也追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