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坐在竹牆的對面,從那閃開的空當處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個人坐在另一間竹室裡,目光相錯,也是一愣,很快便又歸於了平淡。這個世界可真是小,走到這“窮鄉僻壤”來,還是又遇上了。
既然都是認識的人,乾脆拉開了屏風,重新調換了座位,一餐飯在熱鬧的喧聲笑語裡吃地好不痛快。因是休息日,下午沒有工作,大家都放開了懷抱,推杯換盞,忽略了桌上的佳餚美味,她永遠無法理解為什麼人們會對酒精傾注瞭如此瘋狂的情緒,而她卻始終是那一個在佳節盛景裡獨自徘徊在昏黃的燈光下孤獨寂寞的那個人,那麼錚錚分明,格格不入,這個年代還有滴酒不沾的人,誰能相信?好在還有一個姚琳做她的堅強屏障,擋住了一切,姚琳的酒量絕對有的一拼,所以一時半刻倒也未曾落地下風。
她要了一壺綠茶,只顧自己吃得津津有味,各種海鮮的美味簡直新鮮到了極點,這也許就是這酒店隱藏在偏僻海邊仍然客似雲來的真正原因。不經意間望向對面的他,他卻只輕輕地撥弄著一個銀色的打火機,有一下沒一下的,有些淡淡的樣子,倒是一旁的李名山,左右逢源地與兩位老總你來我往,言笑歡顏,盡是豪邁。
吃飽喝足之後,她在一片嘈雜聲中悄然退場,一個人來到竹樓外的礁石上,這一日不見太陽,淡而稀薄的雲彩輕輕地掠過海天相接的地方,隱約似有幾隻海鷗扇著翅膀在海面上滑翔,結伴於海浪翻滾裡跳出曼妙的舞步。一對情侶模樣的青年男女,赤腳走在礁石下的泥金細沙裡,不斷湧來的浪花舔噬著女孩子漂亮的腳踝,跳躍起來,撲進男孩的懷裡,熱烈的歡笑聲響徹在風中,只震地她的心也跟著咚咚作響。
她忽然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這天地之大,卻獨她是一個人的。過了一會兒,便掏出手機來給母親打了一個電話,母親敘敘叨叨地只關心她最近的生活可是安穩,身體可好,也許前面的不過是寫鋪墊,最後的落腳點還是她的終生大事。
母親很委婉地道:“鼕鼕,你的年紀真的不小了,眼看著就奔三十了,我在你這個歲數的時候,早都做媽媽了。哎,給你介紹的那麼多人,也有不少優秀的人,你卻總是不滿意,倒底你要挑個什麼樣的?乖女兒,我和你爸爸為了你的婚事,急的頭髮是越來越白了,你要是真孝順,還是趕快找個人嫁了吧。”
她回答不出,因為就象母親說的,相了無數次親,見了無數個人,卻始終在別人身上尋找從前人的影子,處處比較,嫌這裡不夠好那裡不夠好,不是這樣的眉,不是這樣的眼,不是…總不是那一個人。
她進去的時候,他卻一個人坐在樓梯拐彎處的一張吊椅上,撥弄著手機,大概是在發著簡訊。她和母親通了電話正心煩氣躁,只當看不見,兩身相錯的時候,他依舊目光炯炯地盯著手機螢幕,卻道:“喂,你停一下。”
生硬的口氣,聽在耳裡,幾近傲慢無禮。她掉轉頭來,冷冷地道:“項振灝,我是你的孩子還是你的下屬?所以你才總是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噢,這個人不過是從街上僱來的,是花了錢的,應該是無所謂的’,你大概就是這麼想的吧?”
他合上了手機,站起身來,很注意地望著她,笑道:“你怎麼了?是誰又招惹你了?我怎麼一遇上你,就象是點著了炮仗似的,劈里啪啦,好不兇悍,我看你平日裡和別人一起時卻是很安靜溫和的。”
這樣的眉,這樣的眼,這樣的…她差一點兒驚跳起來,恍惚間那個人竟生生地站在了面前,那樣熟悉,那樣親切。
然而,不過是電光火石一剎那的事,海市蜃樓的美景漸漸地消散在光輝普照的那一刻,不是的,根本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她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不能象常人一樣地待他,只因為潛意識裡在不自覺地將那一個人藏在了面目有些相似的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