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的笑臉就是那火塘,
她的愛就是火,就是最強大的力量。
堆成山的貨物輕如牛毛,
大海上的樓房如水中月亮。
姑娘啊這些都是幻化之鄉,
隨風飄散的雲團。
愛的力量就是火的力量,
火在燃燒就是愛在燃燒,
火不熄滅愛就能讓瀾滄江倒流,
讓雄鷹飛到卡瓦格博雪山之巔,
驅趕月亮和太陽。
伴隨著他最後激烈的踢踏舞步,人們看見他的靴子就像踩在火上一樣舞蹈,連厚實的樓板都在顫慄震動,像少女初吻之時狂亂的心,似江水狂瀉時翻滾的浪花。他猛然彈撥六絃琴,那是一段高難度的急速變奏,彷彿雪山溪流,從懸崖上飛流直下,然後跌落在岩石上,激起晶瑩剔透的水珠浪花。他不是想以此來抵擋聽眾的喧譁——他們肯定又要抗議他瞎唱了,而是他的琴聲已如他的心聲,他的歌聲已如他的愛心,大珠小珠,散落玉盤。
伊甸園(3)
令人奇怪的是客廳裡一片寂靜。扎西嘉措抬起頭來,目光野馬般直撲央金瑪。他看見她夢幻的眼光已然清澈,她沉醉的表情充滿嚮往,他還看見了一個溫暖的火塘,已在她的心中燃燒。她今天的腦袋已經燒得夠厲害的了,剛才進來的時候,她竟然一頭撞在客廳的中柱上!扎西嘉措自信地想:鍋裡的羊肉煮到火候了。
康菩土司出人意料地沒有罵扎西嘉措瞎唱,他似乎若有所思地說:“哦呀,要是太陽是天神用火點燃的,人們心中的愛情,也是用火點燃的了。太陽是火的兒子,就像愛情是太陽的兒子一樣。所以嘛,火、太陽、愛情,一個家族的人囉。”
他拿出自己的牛角鼻菸壺,大家就知道,今晚該散場了。
月上樹梢時,行吟詩人、多情浪子扎西嘉措再次爬上了那棵核桃樹。讓他險些一頭栽下來的不是那條在後院巡行的藏獒,而是央金瑪的窗戶,竟然漆黑一團!
難道他今天的感覺錯了?難道央金瑪一頭撞在客廳的中柱上,只是那根兩人還合抱不過來的大中柱立得不是地方?難道她目光中的痴迷,不是想……
扎西嘉措輕輕撥動了琴絃,一次,兩次,三次……
如果是昨天,六根琴絃撥完後,那邊沒有反應,他真的就走了,今晚還不知會宿在哪個帳篷,或者被哪個姑娘追逐呢?但他現在沒有那份勇氣了。他只是把六絃琴揉撥了一遍又一遍。
他撫琴輕唱,對月垂淚;他虔誠禱告,真心呼喚。開啟吧,這愛情的窗戶;快開啟吧,你緊閉的芳心!
他從來沒有為愛情流過眼淚。過去那些情事,都是他唾手而得的,充滿了嬉戲和歡樂,招之即來,揮手即去,偶爾想起某個可人的姑娘來了,頂多對著月亮唱一支懷想的歌,第二天早晨起來,即便餓著肚子也照樣快樂。在拉薩時,一些貴族人家的輕浮女子,曾經以能和扎西嘉措交往為榮。她們在甜茶館裡追逐他的歌聲和愛情,但誰也不會和他假戲真做。扎西嘉措當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可以征服她們的肉體,但絕不能征服他們之間的鴻溝。因為他沒有見過一個貴族小姐為他羞紅過一次臉,他也沒有為一個情人流過一滴淚。
“嗨,朋友,你哭什麼?”
月色溶溶中有個牽著一匹白馬的人在遠處對扎西嘉措說。
扎西嘉措從樹縫中望去,不知道這個傢伙是在他愛情歌聲中營造出來的幻象呢,還是在月光中漂浮的一個神靈。他看上去既遠又近,面貌模糊,卻英氣勃發。但沮喪的心情讓他對掌管人間愛情的愛神視若無睹。“我沒有哭。”他回答道。
“你是誰?”他又問。
“我麼,”那個牽白馬的人說,“我專門收集天下有情人的眼淚,就像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