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不合體的西裝打扮,略鬆垮,身材壯碩高大,臉麥黑,吊兒郎當的,很是不拘小節的樣子,與周圍的紳士多少有點格格不入。
張秋曉並不認識這人。
垂眼繼續看著餐牌,說,“我有男人,待會兒就來了,勸你別來耍流氓。”
“耍流氓?我?”
見誤會,馬先明趕緊又再擺手說,“不不不,不是同你搭訕,而是就我自己來了南京,也不熟這地,你是舒童妹子的朋友,肯定也是來這裡參加她喜宴,我想找你同行,有個伴而已。”
點完了單,張秋曉都不認識對面人,奇怪擰眉,“你是童童朋友?”
馬先明摸摸鼻子,示意著侍從將他的餐食都挪到現在的位置來,侍從見著這一點紳士風格都沒有的人,還粗粗魯魯的。雖然有點不太情願,還想著拼桌小費得會兒肯定得少一份了,但是被他又喊了一句,“快呀,你們這什麼西餐廳,怎麼磨磨唧唧的,應話也不爽快,還不如我們雲滇的茶樓小店堂倌利索。”
侍從聞言,只好去移了位置。
馬先明也才剛到南京,看什麼都好奇,不同於雲滇山山水水的隨意,金陵城規矩挺多,路上都是軍警在查崗查身份,他為了不給妹子白舒童丟臉,都先去置辦了一身得體的西裝。
又理了個頭發,塗了金陵城裡紳士們愛用的司單康美髮油,抹得散亂的髮絲整整齊齊,露出光亮方正的額頭,學著金陵城裡的人,摩登一番。
現在有模有樣的,有了一點難得的斯文。
聲音都小了點。
“我是她在雲滇認的大哥,收到她喜帖來的。”
“那你怎麼認識的我?”
張秋曉根本都沒見過他。
“張秋曉,怎麼會不認識。”馬先明終於從侍從那裡拿到了筷子,吃飯輕鬆了許多,一口一個蔬菜和牛排,露著白齒,小節不拘地說,“舒童妹子託我找過你的訊息,北平學生運動那陣,你還記得吧,報紙上,你當時站在那個聯大學生主席的旁邊,舉著抗議旗的,我還記得你。”
一眼也認出來了。
張秋曉喝著檸檬水,有些愣,“學生運動那時?童童找過我?”
“是啊,在報紙上看到很多學生被捕被打傷了,舒童妹子擔心得要命,還吩咐了香膏廠的人北上找你蹤跡,還怕你被波及,打點了好些錢。還說等她送她的軍官長到了南京後,親自要去尋你來著......”
馬先明自來熟地說著,看著她全尾全須的,一點事也沒有,也嘆道。
“不容易啊,她也終於找到了你,她老是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找到你後,還要同你一起做生意,她開香膏廠,你是學商科的要幫她管賬。那丫頭還說以後要罩著你。這一年了,你們的生意開起來了嗎?”
“沒有......”
馬先明意外,“怎麼沒有開?這秋妍香膏的秋字,她說就是取自你名字的,每張產品內票裡,都有一句盼歸的話,別人都以為是男女情話,但實際是給你的,你看到了不?你們感情那麼好,不應該啊。”
他絮絮說,點點滴滴將白舒童的事說出來,也沒有其他意思,就是一路上沒人嘮嗑,憋得緊了,好不容易見到個熟面孔,話話家常,套套關係,也就不知不覺說了很多。
可他說的,她好像第一次聽。
張秋曉水杯捏緊了,嘴裡輕說著,“不知道......”
她一點也不知道。
《申報》,因為白舒童的關係,她一直都買著,可已經很久上頭沒登過尋人啟事再找她,她也以為白舒童早已經放棄尋她了。
可聽著馬先明的話,卻不是這樣。
白舒童一直都憂心著她,這些年來,沒有放棄過找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