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信任的大隊長,也就是顧承璟,交代了他的後事。
雖然是笑著說的。
可每個人心裡都縈繞著沉重的石頭,卻誰也不說破,只還玩笑,“他媽的,要是現在有日本那麼好的戰機,我肯定殺去大連機場駐地,炸他們個稀巴爛。”
無線電裡紛紛附和,說加他們一個。
更說著要殺到日本老家去,讓他們的天皇也嚐嚐炮火到家的滋味。
一幫人返程苦中作樂。
而還沒到那時,吹牛皮的事情還沒做到。
年底,他們的家,南京,先是航校和空軍基地先被日本空襲,隨後國都保衛戰,金陵城燒成火海,守城將領唐生智違背戰到最後的諾言,撤軍而去,大批難民逃至下關沿江等待渡江,日軍破城,金陵瞬變鬼蜮。
南京失陷,國民流離失所。
日本全面掌控了中國領域的制空權,還不斷空襲各地航空學校和基地,訂完婚、還未休假、更沒有能完成結婚承諾的顧承璟無暇家事,又奉命,協助航校遷址昆明。
在昆明,一場空軍飛機的獻金會上,他看見了那個曾到南京參加過他訂婚宴的“白斯言太太”。
再次見到,他才認出了這人就是白舒童要找的那個幼時朋友。
彼時,張秋曉已經成了記者,日軍轟炸滇緬鐵路,她來到了大後方,跟蹤報道。身上也沒有妝容和豔麗的口脂了,清如白水。
顧承璟認出她後,徐徐而來,拉過椅子,坐在她的對面,張秋曉挺意外會在昆明看到他,在這場獻金會上,她聽說了許多航校都遷址到昆明瞭,便心中有數,稱呼了他一句,“顧長官。”
往日意氣風發的男人,連著幾場戰役下來,目光沉沉,眼下略有淡青的眼圈,像是長期在失眠和疲憊中,他開啟了一個煙盒,問了她介不介意,她說了不介意後,他抽出了煙,點了起來,白煙霧從指尖升起,問她,“你怎麼沒有隨白家到香港去?”
“道不同不相為謀。”
話簡潔明瞭,一語道了結果。
“是嗎。”
張秋曉以為他會開口問別的事,畢竟聽說在那場她參加的訂婚宴後,顧承璟暴揍了馬先明一頓,這些不為人知的秘事,她還是入了《明月畫報》,才從長期跟著這南京城有名的顧三公子的記者那裡聽來的。
說是那個馬先明之前與白舒童雖然是在雲滇義兄妹相稱呼,但是卻有男女之心,顧承璟在那場訂婚宴的尾聲,因為吃醋,不滿意他對新娘過於親密的舉動,兩人口角,打了一架。
還聽說舉了槍相向。
槍聲都聽見了。
記者沒看到屋內場景,但後續進了房,是見了裡頭沙發上棉花都翻了出來,還有血跡,猜測事情鬧得很大。
但是這件事也沒有確鑿的證據,怕惹了官司,《明月畫報》的主編便讓撤稿,沒讓登。
張秋曉怨念這個男人眼瞎,也想著說他辨不清愛人模樣,童童都丟了,怎麼還光顧著吃那些不關緊要的醋,是活該。
可見著他手捏了菸頭,垂眸,淡淡說,“她也是與我道不同不相為謀嗎?”
她心才顫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