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當然不是怕你孫晟有危險,朕是怕你們這些腐儒在和蠻夷的外交場合上拉不下臉來,刮不到足夠的好處!”錢惟昱在心中不無惡意地想著。他對於宋明兩朝中原外交官和蠻夷韃子扯皮都扯不過的歷史實在是太瞭解了,關鍵還在於一個韃子不講理,卻懂得野獸一般的獸性,懂得叢林法則的天性。加上沒有禮教束縛,蠻夷們在談判上可以足夠的不要臉,而漢人只要要臉,那便先輸了七八分了。因此錢惟昱是絕對不放心交給文官去處置的。
遼人如果要談,必須是來汴州朝見他,由他錢惟昱親自掌握全域性,劃分談判尺度。而且那樣的話,還可以免得落下和遼人勾結伐宋的惡名,對於爭取中原民心是頗有好處的。若非如此,一旦是大明主動湊上去和遼人分贓,別的不說,單說河北之地的漢民,將來說不定都會覺得自己是被大明出賣了,才在韃子手下過了那麼多年悽慘的日子,那樣將來大明在河北統治的民心凝聚力就完蛋了。
當下他自然是找盡千般藉口,對於孫晟懇請的派出使節密商一段阻著不讓,咬定了非要遼人過河來談。孫晟無奈,也只有回覆了遼人的信使,往復討價還價四五日,遼人才答應以耶律休哥為正使,率三千護衛渡河至滑州,朝覲大明天子。而護衛只能留在滑州,不得進汴州。耶律撻烈的十萬大軍,則是隻能屯駐河北的澶州,明軍水師在黃河上逡巡佈防,免得遼人暴起發難。
又遷延數日,遼人的使團終於臨時備好了朝覲天子所需進獻的禮物,修改了國書,過河來到了汴州,錢惟昱便在紫宸殿內接見了耶律休哥。
第476章 北國
“這一代南朝皇帝當真年輕有為!看去莫不是才弱冠之年?不可能,聽聞大明皇帝錢惟昱在後周初年便已經至南唐為人質,此後隱忍多年,文武兼備,著書立說聞達天下,領兵征伐滅南漢、奪江表、吞楚地、復川蜀,乃至於今奪了宋人汴京……算來後周初年至今也有二十年了,錢惟昱的年歲,應該與趙炅相仿……只是怎得看上去如此年輕?而且趙炅那庸人看似行伍出身,成熟穩健,宋人的江山卻多是他兄長趙匡胤在位時所奪。趙炅弒君登位之後,宋人只得喪師失地,從無尺寸開拓。這錢惟昱看似文弱俊朗,那麼多功業都是一刀一槍殺出來的,從一隅而得天下,當真不是易於之輩,今日卻是要小心了……”
耶律休哥一邊在紫宸殿上施著繁冗的禮節,一邊偷覷錢惟昱容色,心中暗自思忖,錢惟昱看上去那副文質彬彬俊雅飄逸的姿態,著實讓耶律休哥產生了人不可貌相的感慨。所幸,因為遼國如今算來和大明還是平級,既然耶律休哥帶了國書而來,倒也沒讓他三跪九叩,免去了他更多尷尬。
耶律休哥在觀察錢惟昱的同時,錢惟昱也在暗暗戒備這個不出數年便會成為勁敵的契丹人,看上去耶律休哥也不到四旬年紀,大約三十七八樣子,英武倒是英武,而且還沒有尋常遼人那般粗豪大咧的舉止,反而是有些內斂,額前一圈頭髮髡成了地中海,其餘則是自然披散,也不扎束結髮,卻絲毫沒有讓人產生野蠻的違和感。
如今這個時候,因為耶律撻烈耶律屋質這一代人還沒老死,分掌著南院大王、北院大王,所以耶律休哥、耶律斜軫這一輩將領的軍事才能在遼國還未被徹底體現出來,遼帝這才放心讓耶律休哥來為使。若是錢惟昱此刻狠一下心……不過一想到暫時不便多樹敵,宋人還沒有徹底幹掉,所以讓耶律休哥不明不白暴斃的念頭在錢惟昱腦中不過轉了一下就打消了。
“惕隱遠來不易。朕年前討伐趙宋,倒也並非覬覦天下,實在是趙炅無道虐民,更兼弒君殺兄,人神共憤,天下無有道之主,朕不得已而弔民伐罪。起兵之時,並未與貴國接洽聯盟,今日惕隱此來,卻不知是所為何事?”
耶律休哥此來所為何事,自然是早就讓孫晟陶谷之流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