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我假意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放下手中的書,說:
“你回來了?我來幫你拿。”
女侍者果然把我要的東西全部買來,並且一樣不少。她說要為我到廚房裡去做果子凍。我又坐在沙發上,點了一支菸,拿起那本叫《死亡大全》的書看了起來。為了不讓她起疑心,我裝得特別投入。
可是當我翻開書時,發現有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夾在書裡。我翻開一看,是白信封,裡面是摺疊的厚紙。封面上有印著日本陸軍軍火庫的字樣,我的心突然跳了起來。著急著看信封的兩端,果然有火漆烙印。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門外,女侍者一時還從廚房出不來,我鎮定地雙手捧著書,仔細地看了一下書的頁碼,是90頁。
我的手提包是無法藏下這書本大小的信封,而且我穿著旗袍,全身沒有一隻口袋。也是急中生智,我把它塞到我的肚兜裡,繫緊了肚兜,正貼在我的腹部。幸好這檔案不算厚,不彎腰很難發現。我把旗袍的扣子扣好,看不出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可我的心依然咚咚跳個不停。我把那本叫《死亡大全》的書重新放到書架上,忽然想到離開這裡,越快越好。我裝得懶散而睏乏的樣子下了樓,走進廚房,對女侍者說:
“看來你們先生一半時也回不來,我就走了。明日中午,我來吃你的果子凍。”
女侍者十分抱歉地說:
“其實很快就做好了,不過明天吃也是一樣的爽口。等先生回來時,我告訴他,讓他明天見面後向你道歉。”
我們正要走出大廳的時候,門突然開了。我好像從夢中驚醒,心也劇烈顫動起來。我大聲得有些誇張地叫了聲:
“野原君——”
野原一郎穿著一身軍裝,站在門口。一隻手輕輕地摘下帽子,說:
“冰姬,什麼時候過來的?”
我連忙接過帽子說:
“吃過晚飯就來了。你再不回來,我就回去了。”
“你過來怎麼不給我打個電話?”
“我想邊看書邊等你。”
我們相伴著進了他的臥室。
我問:
“你是不是以為我來找你太唐突了?”
他說:
“很歡迎,也很高興。”
我說:
“你穿軍裝的樣子很威武。”
他說:
“一天不見你好像變了。變得伶俐了,嘴也巧多了。”
我哈哈一笑說:
“比毛毛蟲變妖蛾子還變得快!”
“唔——”他在我的背後回答我。我回過頭看著他,他衝我欣喜地一笑。
這笑使我感到芒刺在身。我頓時警覺起來,今天,我們的談話過於隨便,隨便得讓我感到有些吃驚,吃驚自己為什麼這樣失常。對於一個無惡不做、毫無人性、視我同胞生命如草芥的魔鬼,是不能把距離拉得太近了。
在我,站在正義的立場,我相信根生交給我的差事,是幫助國家和民眾的。但是,在這個對我完全信任、對我有無限深情的男人面前,我深深的感到慚愧。魔鬼必定殘暴,可我怎樣才能以柔克剛呢?我陷入了迷茫之中。
以我現在的處境,我能以朋友的真誠說服他放下屠刀?能以委婉的語言,讓他設身處地、將心比心,感受侵略者給中國人帶來的苦難嗎?我能以生命的可貴、民族的平等,勸說他把信封內的檔案交給我,讓我帶給正義的中國人民?
這是異想天開,是在與虎謀皮!這種幻想是幼稚的。我一旦露出馬腳,我就會付出死的代價,根生的計劃也會全部落空。
根生再三叮囑我,讓我不要說出任何使野原一郎懷疑的話。我現在必須遵守允諾,以間諜的身份和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