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似乎全身的力氣都從身體裡抽離了一樣。
她顏色雪白,身子有點打晃,姚十力見狀不對,連忙上前兩步,伸手欲扶,卻又不敢。“要不要我去告訴東家老爺和夫人?”
傅春兒深吸一口氣,說:“沒事,十力大哥,或許是最近太累了吧!歇一歇就好。”她婉拒了姚十力的好意,回到自己屋裡,勉強洗漱了,然後躺下。
楊氏與傅老實還是從姚十力那裡聽說了傅春兒身體不適的事情,都來看過。楊氏熬了一碗稀粥,多少勉強傅春兒喝了下去。她拍拍傅春兒的手臂,慈愛地說:“啥都別想,好好睡一覺,多大的事情過了之後再看,其實都不是事兒。”
傅春兒感激地點點頭,腹中有些東西,人總是好過一點。然而哪裡有這樣容易可以入睡的?她只要一閉上雙眼,面前就浮現出紀小七的那副面孔。
“紀小七是個好人啊!”她腦海裡有一個小人在啾啾地說。“你這麼容易就要放棄他了麼?”
她剛剛開始試著敞開心扉,剛剛品嚐到與一個人心意相通的滋味。可是,可是今天的事情,卻提醒了她——紀小七不止是一個人,他背後站著一個家族。如果她真的打算接受紀小七,那就要連帶一起接受站在他背後的家族。
不,對傅春兒而言,是要接受這樣一個事實,自己,甚至整個傅家,都是弱勢,最終只有依附於紀家這一個結果。
在廣陵望族紀家面前,甚至在紀家有些臉面的豪奴面前,傅家可能什麼都不算吧。傅春兒臥在榻上,榻邊有一盞油燈,細細的燈火微微搖曳著。她側過頭,望著牆上的影子。腦海中浮現紀燮漂亮的側臉,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觸碰一下,卻又觸不到。指尖上,彷彿有一點點寒意傳遞過來。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有那麼一點動心。可是,難道未來的日子,能夠靠兩人之間這一刻的怦然心動來維繫麼?
她自忖沒有十分顏色,沒有萬貫家資,或許憑著兩人這一刻的心意相通。她可以好好地擁有他十年。十年之後。他會依然能夠,或是說,依然願意,與自己心意相通麼?
世人娶婦嫁女。講究門當戶對,不是沒有道理——隨著時間的推移,人的心思可以會變化,但是家產不會,利益還在那裡,所以這個世代的家庭結構才會如此地穩固。
她想了很久,才想起了她那日在硯池畔扭頭就走的初衷——紀傅兩家,門不當戶不對,早早將自己的情感搭在裡面。糾結一次,便會痛苦一次。她不想將自己一生的幸福完全繫於一個男人的寵愛,那種日子過得太憋屈,太對不起自己了。
只可惜,這次廣陵城中的時疫給了紀小七機會。將軟弱的一面展現在傅春兒面前,令傅春兒從心底裡覺得憐惜,從而總算正視了自己深埋的心事。然而,那個老嬤嬤出人意外又意料之中的出現,又反覆提醒了傅春兒兩人之間的門第差距。
傅春兒想了一晚,到窗戶紙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第二日便頂了烏青的眼圈,無精打采地起來。“旺財”餓了,哼哼唧唧地拱到她腳邊討食吃,她也沒有什麼好氣,只隨便去灶下,挖了一碗剩飯,用湯拌了,擱在“旺財”面前,自己坐在一隻小爬爬上,看旺財吃東西。
這時候外間突然人聲喧譁,似乎來了不少人。有挑夫“嗬喲嗬喲”地喊著號子,還有人大聲地指揮:“就是這裡,就是這裡了——”“從這裡開始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