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什麼。
“我總夢見家國為胡虜所破,自己年幼出家為僧,曾經一度裝聾作啞。然而乍見胡虜,已然不得不叩首稱臣,山呼萬歲……盡此生,終是在畫境之中打轉,再也無法進一步……”困擾朱若極的夢境,卻是另一個世界裡的真實。
“諸方乞食苦瓜僧,戒行全無趨小乘。五十孤行成獨往,一身禪病冷如冰。”另一世的朱若極,曾在清都寫下這樣的詩句,他不過一個以畫娛人的乞食者而已。因此才會痴迷於苦瓜,餐餐離不開苦瓜,似乎口中苦了,心中的苦便能夠淡一些。
然而這一世的真實,真實於他而言,又有何可以羨慕的——生為一介閒散宗室,分封而不錫土,列爵而不臨民,食祿而不治事,且不可參合四民之業,所謂屍居素位,未有能逾於此。所以他雖然閒雲野鶴,寄情書畫,然則內心深處,只怕更多的還是不甘與失落吧!
靖江王說到此處,抬眼朝傅春兒面上看去,見她長長的睫毛之下,掛著淚珠瑩然。老人心中微震,問道:“怎麼了?”
傅春兒身子一動,深深吸了一口氣,哽咽道:“替苦瓜爺爺自苦——”
朱若極從未遇見傅春兒這樣,能領會自己心事的女娃娃,滿心的溫柔,一聲的安慰,一句“苦瓜爺爺”的稱呼,令老人心都化了化。他此生頭一遭將困擾自己的心境向他人吐露,只說了一半,傅春兒便全部懂了。老人便只道:“我是請你來遊園賞景的,怎地你都沒說出個道道來,就先把自己給招哭了呢?”
他這番話說出來,傅春兒破涕為笑,說:“畫到無聲,何敢題句?”她的意思是,眼前已是老人的巔峰之作,她一介小小女子,在欣賞之餘,又如何好妄言評價。
“搗亂——”朱若極心中鬱郁之情大減,面上終於浮出笑容,心中暢快,不禁對面前這個小姑娘又高看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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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靖江王起身,揹著手往池邊去,來到田紫茹身前,沉聲道:“你田家之事,我已盡知——”
田紫茹知道面前的人大有來頭,當下伏正了身子,連連叩首。
“田妃當年嘗有過,謫於別宮省愆,只因一個’驕’字。而你田家,得先帝恩寵,蔭餘三代,不見寸功卻愈發驕縱而不知收斂,以致有今日之禍。”靖江王說話嚴厲。
“民女曉得——”田紫茹覺得背後有冷汗滲出,絲毫不敢辯駁,王爺提及的姑祖母禁足別宮的事情,她以前也知道,只是不願往心裡去罷了。此刻田家被打落塵埃,再回頭想這些事,她曾經篤信的“兩情相悅”,便如笑話一般。而此刻她再回想起自己兄妹以往在廣陵府行事,也不禁大悔。
“然而你一介小女,不曾作惡,卻是受了家族連累。我不能令你田家恢復權勢富貴,卻可以令你過上那位小哥說的那種,每日靠自己的勞作吃飽睡好的踏實日子。”
“我曾經在花園巷與徐凝門見到你出門勞作,換取銀錢,侍奉老父。我也曾經見到你在水井旁邊,禮讓於人,扶助鄉鄰。做了這幾個月的鄰居,我總覺得你不是沒有可取之處。一旬之後,我的家眷將遷來此處,你過來陪我的老伴解悶說話,閒時幫我打理打理書屋可好?”
田紫茹聞言大喜,應了,又朝老王爺鄭重致謝,磕了好幾個響頭。但是靖江王卻不受,道:“你記住,屆時你可不是我家奴婢,只是在我這裡做事,工錢按廣陵城中的行情來算,但想來維持你一家的生計,應是夠了。”
田家男丁因為此次犯事,斷了科舉進學之路,不得已,田乾鵬去江都鄉間附館教書去了,而田乾晟去了鈔關碼頭,掙些微薄的收入。田家子弟,大多散去。然而田紫茹自己再能得這樣一份活計,確實一家的生計便沒有那麼艱難,至少溫飽無虞。至少廣陵田家不會再為身在大同的叔叔拖後腿,日後只要田敏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