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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出這是京昆名角白荷衣白老闆嗎?昨天在天蟾舞臺唱完戲,回家的路上就被七八個黑衣人打了。要不是白老闆的人拚命相救,白老闆就要被打死了……”說到這裡停了一停,抽出一塊手帕擦擦眼淚,指著趙老大道:“喏,這就是昨晚的目擊證人,你們看看,這麼高高壯壯的人也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可想而知那些壞蛋是下了狠心的。”那趙老大常年種地,確實高大粗壯,臉上也捱了幾下,青一塊紫一塊的。

琴太太帶著哭音說道:“我們琴老闆,平生只有這麼個弟子,就靠他給養老送終,這下把白老闆給打壞了,我們兩口兒將來依靠誰去?我們家先生已經氣得躺下了,出了這麼大事,家裡就我這個什麼都不懂的人支撐著。我一個沒什麼見識的婦道人家能有什麼主意?原先想的是能瞞就瞞,畢竟被人打了不是什麼好事,說出去沒的丟臉。哪想到那些不知什麼來路的人,打了人不算,還想把事情鬧大,居然通知了報館。羞辱我們要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唱戲的混口開口飯吃,容易嗎?我們家琴先生,白老闆,唱戲做人一輩子都是堂堂正正,正正派派,什麼時候得罪過人?我們不知道荷衣這次是得罪誰了,只是聽說人家不高興他唱的《紅梅閣》。這《紅梅閣》是一出老戲,是不是荷衣編的,唱了這麼多年,這麼多人都唱,怎不見得別人有事?”

記者一聽,還有這樣的事?難道不是單純的流氓鬧事,還牽連到什麼人物?當下下筆如走游龍,刷刷地記錄。

琴太太又道:“可見這是造謠了,下毒手的人是想渾水摸魚,八缸水搞了六缸渾,有意想把矛頭指向別的地方,他們好趁機脫身。新聞界的朋友們,你們是民眾的喉舌,社會的眼睛,你們一定要用你們手上這隻良心的筆,替我們善良無辜的百姓出口冤氣。白老闆被打成個樣子,連話也說不了,渾身上下沒一塊肉皮是好的,什麼時候能起來走路,什麼時候能登臺唱戲,都沒人能說得清,你們看如何是好?”

記者們群情激憤,七嘴八舌說要徹底披露此事,一定要呼喚民眾找到幕後黑手,跟著一輛汽車戛地停在大門外,出來的是戲院的經理,他聽說了白老闆被打,忙忙地趕來探問,再一會坐著人力車的中醫來了,坐著汽車的西醫洋大夫也來了,跟著梨園行的人也來了,琴太太趁機讓趙老大把白荷衣抬進屋去,關上大門,把記者關在外頭。記者們分頭回各自的報館,回去寫稿,要在下午兩點報紙開印前把新聞登出去。

訊息一見報,戲迷馬上不幹了,紛紛打電話寫信到報館要求查出兇手,白老闆人品戲德向有口碑,是什麼人要置他於死地?事情進一步鬧大,連警察局也出動人來查案。等一家人上了去香港的輪船,琴太太才寄了一封信給申報館,說白老闆一天要接待十多撥人,成日的得不到休息,傷勢轉危,醫生建議靜養,琴先生也臥床不起,她只好帶了兩個病人到鄉下去養病去了。這事就像所有的新聞一樣,熱鬧了幾天,又被新的事情蓋過了鋒頭,慢慢被人忘了。

琴湘田帶了家人,在香港半山租了幢房子,閉門靜修起來。等白荷衣消了腫,問起那天的情形,他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不知道惹毛了哪一路人,招來了這場無妄之災。

之菀第一次出遠門,便被香港的環境所迷,很是喜歡。冬無嚴寒,四季有花,風俗奇特,兼之又一次避開老狐的跟蹤,要不是時時刻刻在心裡記掛著夏陽,可稱得上暢快。跟著無線電,慢慢地學了些粵語和英語,不再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也把自己原是從幾十年前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時代的事放在了角落裡,不去想它。好象她一直都是琴湘田和琴太太的女兒,喬家老宅裡靜默訥言的大小姐全然是上輩子的事了,連她自己都不復記憶。日常仍是跟著琴湘田學戲,白荷衣則讀書習字,補上少年學戲時缺失的功課,琴湘田一本正經拜了嶺南派的丹青高手學畫,琴太太和喚茶打點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