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用盡力氣想要睜開眼,卻怎麼也使不上勁。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在心中蔓延開。
自己會死嗎?
做殺手這麼多年,他本是不畏懼生死的,一直以為,生或是死,都是每個人該有的命數。從來沒想過自己什麼時候死,也無所謂什麼時候會死。
而今,心裡忽然有了牽掛。
好像無論在哪,睜眼閉眼,都能看到她。
他們還要去雲南,去大理,去看瀑布,去遊山水。他還欠她八抬大轎,欠她一個書院……
這個世界還留著這麼多的眷戀,心有不甘。
他想活下去……
不想死。
不想死。
第一次對活著這麼渴望。
他還不想死,不想留她一個人,在這世上……
春天到了。
萬物復甦,地上有嫩草萌芽,樹梢生了新綠,身下涓涓細流,耳畔啾啾鳥鳴。
不遠處,似乎有人立在樹旁,側著身,看不清她的容貌。
他緩緩伸出手,手指握著的輪廓從指尖流走。
他分明看到她向他走來,那身後,朝陽驟然升起,晨曦綻出光輝。
☆、第99章 【氤氳歲月】
紹興八年。
長江以北大片土地歸為金國所有,大宋以臨安為都,戰事平息,一切塵埃落定。
申時末刻,瀘州城內。
又是一年春至,驚蟄過後,青石板被雨水沖刷得甚是清亮,翹起的簷牙上,一隻白隼高高而立,在陽光中振翅撲騰。
偏西的日頭從窗外照進講堂,一排排案几投射的影子落在地面,被拉得老長老長。
其中有一夫子手持藍皮書卷,正搖頭晃腦地吟誦道:
“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
“曰:‘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
每唸完一句,周遭眾人便整整齊齊地跟著他重複。
一本論語翻了一頁,剛要往下讀,餘光瞥見旁邊那個歪頭打瞌睡的,腦袋一點一點,差點沒栽到書裡去。
他看在眼裡,登時火冒三丈,將書一裹,就著那頭頂打下去。
“哎喲!”
少年睡得稀裡糊塗,捂住痛處,伸長脖子嚷道:“誰打我!”
呵呀,還敢頂嘴!
他把袖子一挽,叉腰慍怒道:“小兔崽子,你說誰打你!?”
回過頭,但見夫子那氣得發綠的臉在眼前放大,少年氣勢立馬弱了下去,捧起書諂笑道:
“鍾先生,原來是您吶……”
鍾勇謀氣不打一處來,“不是我還能有誰?怎麼,平日裡還和人在課上打過呢?”
少年當即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一般,“那怎麼敢!絕對沒有!”
“整天就知道睡睡睡……”鍾勇謀拿起書,又往他腦袋上揍了好幾下,“看你這模樣,怎麼進京趕考?沒多少年就到你們參加秋試了,中得了舉人麼你!”
少年揉著後腦勺,噘嘴不滿道:“這真沒準兒呢……算命的給我看過,說我是文曲星下凡,鐵定中狀元……”
話還沒說完,這會兒背上倒捱了一記。
“還中狀元呢,算命的說啥你都信?說你明兒死你也信嗎?”
“……那當然不……”
“臭小子!你還會撿好聽的用啊!”鍾勇謀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丟下書給他,“今兒抄《論語》,五十遍,抄完再回家去。”
“啊……”
*
敬師堂外,生著幾株杏樹,枝葉繁茂,眼下有杏花開放,滿地白雪,在料峭的春風裡顯得頗有生氣,竟也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