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騎在馬上的那個人則更瘦,更小,假如你把他放到稱上稱一稱的話,估計不會比一隻兔子重到哪裡去。
在這個又瘦又小的少年的脖子裡,就掛著一隻金色的鈴鐺,這隻鈴鐺又很大,大得簡直就像是那少年的眼睛。
風起,馬動,而那隻鈴鐺就會隨著走動的節奏發出一長串叮噹叮噹的聲音,猶如在譜寫著一首蒼涼的邊塞之歌。
騎在馬上的是個少年。
這個少年雖然又瘦,又小,可是,一雙眼睛卻很大,很亮,大得就像是那隻鈴鐺,亮得就像是黑夜中的星星。
雖然經過了長途的跋涉,雖然已經滿身的疲憊,可是,他仍然在笑,他的笑容裡充滿了聰慧和詭秘,就像是一卷猜不透的羊皮卷。
風沙過處,輕撫著他稚嫩而又老成的臉,然後,他在馬上忍不住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勒住胯下的小馬,回望著暮色中的黃石鎮。
在黃石鎮的一端,飛揚著漫天的黃沙。
而在黃石鎮的另一端,同樣飛揚著漫天的黃沙。
黃石鎮連著黃沙,黃沙彌漫著天,而飄蕩在黃沙中的那一長串叮噹叮噹的鈴聲,彷彿是從天邊傳過來的。
這沿著那條橫貫東西方向的街道,騎著那匹又瘦又小的馬,走到一處有燈光的地方,慢慢地停了下來。
有燈光的地方,也是一家店,飯鋪。
只不過,在這個飯鋪裡,既沒有二百兩銀子一桌的酒席,也沒有寬敞乾淨的座位,更沒有滿臉微笑的夥計。
這個地方簡直連塊插腳的地方都沒有。
這個地方擁擠,狹窄,柴禾的煙氣和油煙的味道到處瀰漫著,能把人的鼻子嗆下來,不是傳來陣真咳嗽聲。
而在小鋪子的門口,則擺放著一張小桌子,在桌子的後面,坐著一個衣衫樸素,但是,修飾得卻很乾淨整齊的中年人。
這個中年就坐在那裡,不停地撥動著手中的算盤,呼啦,呼啦地算著帳,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在生氣還是高興,讓人琢磨不透。
此時,小小的店鋪裡已經擠滿了客人,夥計忙得四腳朝天,客人吵得把爪亂顫,他卻仍然心安理得地坐在那裡,撥動著他的算盤,根本就沒有要招呼客人的意思,甚至連出來跟人寒暄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彷彿別人進來是吃飯,是大便的,都跟他沒關係似的。
他的作用就是收帳,其它的事情一概不問。
很顯然,他是這裡的主人。
這是個很奇怪的小店,這個奇怪的小店裡還有一個很奇怪的主人,小店奇怪,主人奇怪,甚至連來這裡吃飯的客人都很奇怪。
所以,這個店的名字叫做怪店。
這個怪店的主人更奇怪,沒有姓氏,沒有名字,更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所以,別人都叫他怪先生。
怪先生坐在櫃檯的後面,一手撥弄著算盤,一手託著下巴,一臉怪異地看著店裡來來往往的客人,然後,又朝後堂的廚房裡看了一下。
後堂廚房裡的爐灶上同樣忙得不亦樂乎,火紅的爐子正不停地向外閃爍著藍色的火焰,猶如地主門口伸長著舌頭的老狗,稍有不甚,就有將這個狹小,擁擠而又怪異的地方吞噬掉的可能。
而那個閃爍著的藍色火焰的爐子此刻正照亮了一個滿頭大汗,精赤著上半身的大胖子。
這個胖子就是店裡的廚子。
這個一個小小的鋪子裡,只有這麼一個廚子,所以,這個胖廚子很忙,忙得幾乎連擦汗的工夫都沒有了。
他一會兒要揮動幾下鏟子,翻翻鍋里正炒著的菜,一會兒又要揮動幾下勺子,攪拌幾下鍋里正熬著的湯,一會兒還要鏟子和勺子一起開動,也不知道是炒菜,還是要熬湯,反正是忙得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