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見尤氏來了,屋裡的說笑聲,不由得停頓了一會,尤氏上前見了禮,便向賈母道說是奉賈珍的吩咐過來請安。
賈母打重孫子媳婦歷練起,哪不知賈珍命尤氏過來的用意,可賈母又能拿賈敬這個侄兒怎麼辦?
那可不是賈赦賈政,賈敬也不是沒甩過賈母的臉子。
所以賈母聽了尤氏的話,也只是說幾句:敬老爺原是好靜的,一家子都知道,沒人會介懷。且他是世外之人,所思所想自與眾不同。不過,珍哥兒卻是身受朝廷厚恩,不敢深負君恩,置身事外。如今卻忠孝難兩全云云。
這一席話,直說到了尤氏心裡,尤氏感動不已,抹淚道:“正是老太太說得這道理,我們爺也極發愁呢,太爺那性子說不得勸不得。又恐著老聖人生氣,怪罪下來,也不知怎麼做才好?”
賈母則道:“今上素來孝順,又能體貼萬民之心,若是事到臨頭了,也只得去找北靜親王,求他出面向今上說明珍哥兒的不得已之處。想來今上……”
話還說完,忽有賴大等管事氣喘吁吁地跑進來道:“不得了,不得了,太上皇到玄真觀去了。”
尤氏臉唰的白了,賈母更是惶恐不定,賈敬那脾氣,萬一得罪了太上皇,可不是好玩的,思忖了好半天,才問道:“去打聽打聽,可有人在敬老爺跟前侍候著。”
賴大出去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便迴轉了,稟說道:“不單侍候的下人,連帶那些道士都被攆出來了,只有敬老爺在裡頭。珍大爺急得不得了……命蓉哥兒去大明宮掌監戴公公那兒打聽,可偏是戴公公今兒不在。”
一聽這話,賈母一口氣險些沒上來,身子往後墜了墜。邢夫人和王夫人亦有大事不妙之感,彼此看了一眼,王夫人朝著鳳姐兒使了個眼色。
鳳姐兒人年輕,尚品不出這裡頭的風雲變幻,於是上前兩步笑道:“敬老爺也不是沒見過太上皇,便是沒人侍候,也不至於失儀。況,敬老爺修道多年,心得定然不少,也算得是個神仙中人,太上皇便問起來,亦不是說不出道理來。老太太不必過於擔心。”
賈母素來喜鳳姐兒伶俐,如今聽了她這話,只是搖頭不止,說道:“你們年輕人,哪知道這裡頭的事兒?”
但究竟裡頭有什麼事,賈母卻是閉口不提。
可依賈琮看來,無非是唬住了太上皇,就有假稱神仙,以旁門之術惑君的嫌疑,唬不住呢,就是板上釘釘的欺君之罪。
到了晚上,榮國府寧國府皆是燈火通明,羊角燈籠將兩府照得如同白晝一般,遙看天上,淡雲如夢,細端燈前,冷雨似愁。
遠聽街鼓,已報三更,賈琮年紀小,未免支援不住,將頭在椅背上點來點去,寶玉並三春等人,也有倦意,只事關重大,不好起身離去。薛姨媽一家子早告辭回去了,若是以往賈母必不會留了孫子孫女們在此,但今日賈母憂心忡忡,也顧不得這些小孩子們了。
一時賴大來報:太上皇仍留在玄真觀內,不曾離去。
賈母益發愁眉不展,還是王夫人見著寶玉都偷偷打起了哈欠了,未免心疼,故而向著賈母道:“這夜深露重,寶玉和眾位姑娘都不是結實身子,若是經了風露,恐明兒起來不適。我瞧著,是不是命婆子抬了軟轎來備著?一會子好送他們回去。”
賈母這才恍覺,竟已是三更了,方心疼起孫子孫女來,忙命下人備了軟轎,送了寶玉等人回去。賈琮也沾了便宜,不用再走回去,一轎坐到院門口。
本已睡下的李奶孃和翠香方披衣出來,散了幾十個錢讓婆子們打酒,打著哈欠道:“哥兒總算回來了。太太身邊的王善保家的,方還叫人來問咱們院子裡怎麼還點著燈呢?”邢夫人的陪房自然和邢夫人一個德性,都有些兒吝嗇性子,賈琮也沒當回事兒,笑道:“下次她再這麼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