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行回望徒兒。
秦子游笑一笑,很快岔開話題。他操勞整整一日,從黑夜到百天,這會兒放下心,便開始疲倦。於是打了個呵欠,說:「我要先去睡了。」
楚慎行便說:「好,去吧。」
秦子游把手交叉在頸後,往屋內走。
這一年,他長高一些,還是比師尊略低,可從背影看,已經是個身材修長的郎君了。
楚慎行看了片刻,眼神溫和下來,開始運轉靈氣周天。
年後不久,劉興正式對郭渡宣戰。
秦子游隨軍出征,南下,果然去雲夢。
這一去,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艱難境地:
郭渡竟與朱越結盟。
第86章 盟約
於陳天子朱越而言, 郭渡是逃將, 帶著自己最後的信任反叛。那之後,朱越面兒上不說, 可著實有些心灰意冷。他看天下, 看四分五裂的山河, 閒來無事, 還會數:西南是朕之皇叔, 東北是朕之愛將。至於西北, 嘿,這倒是群正正經經的反賊。
朱越因之意興闌珊。
他很年幼時,或許也想過重振山河。然而待到長大,至今, 快二十歲,就只願深宮看戲,每日與妃嬪玩樂。偶爾午夜夢回, 會想:太后知道我這副樣子, 大約也要失望透頂。
但到第二日天明,他站在城牆上, 往四周望一圈兒, 便又要「灑脫」起來——這個「陳天子」的名號,是因九州大亂, 天下六分, 所以還能放在他頭上。可眼看郭渡快要攻下鍾離郡, 自己那好叔叔朱蒙亦蠢蠢欲動, 已經與明郡出現幾番小規模摩擦……朱越覺得,自己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被「貶為庶人」。
這算是最好的結果。
至少他還活著,還能在高牆之中,過完自己的一生。
差一些,他或許在某方人馬攻進姑蘇時,就要被亂劍砍死——是不是真「亂劍」,就只有拿劍的人知道。
奈何這樣環境裡,總有人要「忠言逆耳」。
那人是他的御醫,姓唐,很年輕,大約只比他大一些。明明只是個醫官,卻不想著治病救人,逮住機會,就要勸諫,苦口婆心,說天下如何,朱家如何。他看朱越,眼神炯炯,要他「振作」。
朱越最先聽的時候,還覺得有趣。這實則是一種近似於看笑話的心理,他已經把姑蘇城中所有戲班曲目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這兩年,開始琢磨著讓人每日去市井觀察,然後讓太監宮女們換上百姓衣裳,再把那些市井糾葛表演給他。
最先,是會覺得新鮮。可時日長久,朱越又開始無聊。
唐遲棠的出現,填補了這個「無聊」。那些曾經的輔君之臣死得死,逃得逃,朱越已經有幾年,沒聽過類似言論。
所以他又覺得新鮮。
新鮮著、新鮮著,朱越意識到:他好像是認真的。
可他憑什麼認真呢?
朱越興味索然,說:「你講得天花亂墜,又有何用處。」
唐遲棠看他,依然目光炯炯。朱越的被看得狼狽,視線越過她,去看唐遲棠背後跪坐著的那個「小郎君」——他琢磨很久了,和其他人一樣,認定這是個女郎。朱越還和宮裡的小太監打賭,他若贏了,小太監就繼續留在宮內,等姑蘇城被攻破。若輸了,就放那小太監走。
逃吧。
逃到哪裡,去何人麾下,都好過留在姑蘇。
偏偏唐遲棠忽而一笑,說:「總是有用。」
此人太篤定,所以朱越挑眉:「哦?」
唐遲棠緩緩說:「陛下有心,便能等來盟友。」
朱越垂眼,發覺:我可能又遇到一個想要「挾天子令諸侯」的傢伙。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