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隨從將行李送去船上,回來請吳節去碼頭的時候,卻見門口都是穿梭往來送片子的文吏,院子裡還有上百個讀書人候著,等待吳大人的接見。
原來卻是王屋的鬼主意,這次應天府院試,這個王大人和其他八縣的知縣們都收了不少好處,還將自己的門生和熟人子弟都點了秀才。本來,這也是地方科舉的一個潛規則,每年總有不少這樣的人情關節要過手。
問題是,吳節對這事頗有微詞,昨天還同趙知縣翻了臉。交卸了大主考的官職,就要趕去杭州。
王屋和八個知縣下來商議了一下,一致認為這科的主考官依舊是吳節。只要他依舊是主考,也不好意思上摺子彈劾大家。再說,以吳節如今的權勢,別人也不敢來查。
所以,貢院索性連夜將喜報送了出去,一大早就張榜公示,來了一個生米煮成熟飯。
也因為這樣,一大早,得了功名的秀才們紛紛跑來拜謝恩師。
秀才們都說,一般來說,主考官取了士子,都會在貢院設宴宴請中式的考生。
到時候,自然會收不少好處。
像吳節大人這樣,一考完就飄然而去,一毫不取的,卻是頭一遭遇到,真是大大的清官啊!
不行,吳大人自重清名,可咱們卻不能落了這一片心意。於是,都備了禮物找上門來謝師,併為大主考送行。
拜師的禮包自然是少不了的,在耳房裡堆成了兩座小山。
就這樣,吳節竟然被門生們給叨擾了一整天,不但沒走成,行李又重了三分。
到晚間,總算輪到最後兩個人。這兩人一人是黃東,一人是朱茂。
朱茂是最後一個到的,本來他對自己中秀才一事已經不抱任何幻想,可黎明的時候卻意外地接到了喜報,頓時忍不住痛哭失聲,知道這是吳節對自己的恩典。
自家的水平自家知道,朱茂本就是讀書讀迂了的,以他的水平,也就是一個老童生的料,這輩子根本就別想在這上面有所造就。這次能夠中秀才,全靠吳節的垂憐。
如此深恩,怎可不報。
於是,朱秀才就尋思著要去拜師謝恩。可他窮無立錐之地,又如何置辦禮物。就在城中奔走求告了一整天,這才借來了二兩銀子,趕到吳節住所。
等進了吳節院子,水生接過他手中的紅包,用手掂了掂,笑道:“朱秀才,你這回才算是真正的秀才了,老爺說過,朱茂肯定會來的,讓我一看到你就接過去見面。呵呵,我說秀才,你怎麼才準備了這點包銀,別人來最少的都是二十兩,你才二兩,未免太小氣了。”
朱茂臉一紅:“水哥兒,實在是……實在是……咳……”
“咳什麼咳?”水生將紅包還給朱茂:“大老爺說了,不許接你的銀子,走,別磨蹭了。老爺已經被你們耽擱了一天,正著急呢!”
“是是是,小生這就去。”
等朱茂進了書屋,就看到吳節正一臉嚴肅地同黃東說話。
吳節:“黃東,你如今也算是個有功名的人了。我也知道你讀了十多年聖賢書,學業也算勉強。怎麼胸中就沒有一股子浩然正氣呢,君子處世,當敦厚純良,與人為善。”
“是是是,士貞潔……大人……恩師教訓得是……”黃東滿面的羞愧,一時知道該如何稱呼吳節。吳節是他的同窗、又是表哥,又是恩師,這關係實在太亂了。
他其實一大早就過來了,吳節因為厭煩他勢力,故意將他晾了一日,就是要給他一個教訓。
吳節淡淡道:“黃東,按說咱們是親戚,自然要對你過加照顧,這次勉強點了你一個秀才。卻不是因為你是我吳某人的親戚,主要是你的文章還算過得了眼。今後不許在別人面前提起你我的關係,否則,我第一個辦了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