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姜窈眼珠一轉,壞笑道,「你是在說,你害怕一人走山林嗎?哈哈!」
她悶笑不已,原來虞帥哥還有害怕的。她回頭瞄了他一眼,以為他正尷尬生氣中,不料他竟然沉默著流了淚。
姜窈頓時驚得眼睛瞪大了半寸,慌得手足無措。她雖然見過不少男子流淚,但都是因為生離死別、或苦刑難熬。虞從舟此時怎麼忽然就哭了?難道是被驢子駝著這件事,對他這「天下七俊」來說,比苦刑更難忍?
☆、一生負疚
「別哭… 別哭啊,哥哥你這是怎麼了?」姜窈愈發相信帥哥的心思果然是她這等凡人難以理解的,竟連坐騎也要挑高富白的?
她慌手慌腳地把虞從舟從驢背上挪了下來,扶他坐倒在一旁草地上,說,「不騎驢了、不騎了,我明日就去找匹馬來,找匹又高又白的!哥哥別哭了。」
但從舟的眼淚就是斷了線,接也接不上。他不肯說話,但沉默更教人失措。
她猜想是自己引發了虞從舟的王子病,這解藥又該上哪兒尋呢。
正左右為難間,總算聽見虞從舟開口說話,「若我在山林裡走失了,你會來尋我麼?」
「會,當然會!」她趕緊點頭。
「不許來尋!」他咆哮了一聲,一瞥眼、尖銳地刺向她,「我會害死你!」
楚姜窈從未見他如此失控,他一向英華內斂,就算冷笑時也總是風度翩翩。她心忖,或許他和淮哥哥一樣,是幼年時受過什麼驚嚇,越長大,越有一件事物、烙在心上成了夢魘。
她小心翼翼地跪起身來,繞到他背後,將他寬闊的肩背摟在懷中。從舟猛然一抖、想甩開她,口中喊道,「別理我!」
但楚姜窈也不答話,反而雙手指節更緊地盤扣在一起,把懷中全部的溫暖貼在他的背上。
她輕聲哼唱著記憶中的一些歌謠,「……十畝之間兮,桑者閒閒兮,行與子還兮… 」 小時候、每次雷聲大作的夜晚,她都會抱著淮哥哥,唱這些歌謠,淮哥哥就不會那麼害怕雷聲,頭疾也不會那麼痛苦地折磨他。
她的聲音略有緊張,但仍清越婉轉,向無邊無際的山林間飄繞。從舟愈發迷失在回憶中,脫口問道,
「你為何也會唱這些歌?!」
他的腦海中、方才正反覆回憶著這些他聽不懂歌詞的曲子,她竟然就唱了出來。他啞聲問道,「這些歌,是哪國方言?」
「有的是秦語,有的是魏語。你聽過這些歌?」
「我娘親唱過… 」他忽然苦笑起來,「原來娘親也會說秦語和魏語,我竟連這都不知道。」
他說著、把頭深深地埋進雙臂間。楚姜窈聽見他斷斷續續囈語,「是我害死娘親… 是我執拗貪玩,陷在深林,不識歸路。娘親在山裡尋了我整整一夜… 她尋到我時、我以為雨過天晴,卻不知她已被蛇咬傷。娘親心疼我驚慌了整夜,還一路揹我下山… 」
「她毒血漫心,我在她肩上竟渾不自知!」他狠狠地搖了搖頭,雙手抓扯著頭髮遮住臉龐,「回到家,我才看見她唇色發紫,面龐暗黑… 一切都太遲!我抱緊她,可是還有什麼用!她的身體那麼涼,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她的側臉最後就倒在我心口… 」
他的哭泣聲夾雜著艱難的喘息,突然歇斯底里地悶喊一句,「娘親是我害死的,她就死在我胸口!」
他的眼波如微弱燭光,在風中忽明忽暗、落魄搖曳,淚水又似燭蠟蘭膏,燃燒之後、沸騰著滾落臉龐。
楚姜窈心頭一驚,連歌都唱不下去,只覺無奈無力。她可以怎麼說、可以怎麼勸?原來他心中苦結,是母親因他而死的一生負疚。她想起趙王說過,從舟八歲喪母,原來在他心上,這個苦結自他八歲開始就已盤根錯節,隨著每一次日升月落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