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容咬了咬唇角,“這孩子心重,若有好事之人在他耳邊一說再說,總是不太好。”
胤禛眸光一凝,“說……說什麼?”
從容看他沒想到立儲、爭儲的事便不願說破,於是只道:“說我偏心嘛。”
胤禛緩和了神色,輕輕擁住從容,“你這頭日夜照看福慧,那頭又每日遣了人給他送東西、問病情,哪裡偏心了?”從容長長嘆了口氣,“我兩頭不能兼顧,這會兒若是福慧轉好,我總是要去看看的,不看,我心裡過不去。”
第二日過午,從容照顧著福慧安睡後又對底下人諸多囑託,直到吩咐完每一件事後,她才強打精神去了弘曆的住處。此際已是頻吹南風,樹上枝頭冒出密密嫩芽,牆角屋簷下,都有冰雪化開,嘀嗒水聲宛如天成之曲。從容近一月沒有出門,這時看見,心頭舒暢不少,待到看見弘曆面色紅潤,精神也如常後,她胸中大石也有一半落下,“元壽。”
弘曆此時正披著春衫,半坐床頭,見她轉入,便要起身行禮。從容急忙緊走幾步想要止住他,“坐著吧,同額娘講什麼虛禮。”弘曆躲開了她上前相扶的雙手,走到下首恭敬地行了一禮,“皇額娘面前,兒子不敢缺了禮數。”從容方才輕快少許的心又沉了一沉,再看弘曆吩咐人搬椅奉茶,全然當自己是外客時,心頭重又堵上一塊大石。
好不容易坐定,從容望著弘曆道:“可都大好了?”
“大好了,”略頓了頓,弘曆又問了一句,“福慧呢?可好了?”
“今日總算沒起燒,太醫說再看兩日,若不再起,也就好了。”
弘曆點頭,“太醫說兒子還需靜養兩日,不能著風,不然,就去看他了。”
“你先養好身子是要緊,再說這幾日福慧大都睡著,就是天申和惜兒,我也讓他們不必過去。”
弘曆默然,從容問了他幾句飲食起居上的話後,也覺無話可說,母子二人又陷入了一貫的尷尬靜默中。良久,杯中熱氣散盡,弘曆凝視著那杯口,聲音也似那漸涼的茶水,“皇額娘今日特意過來,就是問我剛才那幾句話麼?”
從容一怔抬頭,“不問這些,要問什麼?”
“皇額娘不是為了外頭的傳言,才想著要過來的麼?”
“什麼傳言?”
“天申同惜兒去時,沒有告訴皇額娘麼?”
從容斂眉道:“元壽,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那麼皇額娘為什麼不直問呢?”弘曆的嘴抿成一線,直視從容有些迷惑的雙眸,“為何不問問兒子,冰面怎麼會突然裂開,福慧又是怎麼摔了進去?”頓了頓他又道:“我想皇額娘今日放下福慧,特意過來,不正是為了問這個嗎?”
“那日的情形,天申已經都說了,”從容沒有理會弘曆頗為嘲弄譏誚的語氣,只從袖中取出一樣物事,輕輕放在他的掌中,“你同福慧都是額孃的孩子,若連自己的孩子都不信,我還能信誰呢?”
暖陽不懼窗紙的阻擋,執著地灑遍屋中各個角落,尤其是弘曆手心中的墜腳,在光線的折射中閃出金芒,就如那一日,陽光照耀在冰面上,也是發出這樣的星芒,映得人睜不開眼。弘曆低頭看著掌中墜腳,眼前又不由得浮出那日的景象。
穿著一身紅的福慧在冰面上又笑又鬧,似乎滿世界都是他的笑聲鬧聲,他望著那張結合了胤禛與從容所有優點的臉,心裡無端起了厭煩的念頭:為什麼福慧那麼高興?是不是因為皇阿瑪只賞給他與十三叔綿紙書,而賞給別人的都是竹紙書?是不是晚上他又能在皇阿瑪跟前撒嬌,吹噓自己沒摔幾跤就學會了金雞獨立?是不是他已知道,皇阿瑪最喜歡的是她,而最疼的,是他?是不是他已知道宮裡的傳言,以後的儲位……
天申遙遙揮手,招呼著他和福慧滑向遠處,說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