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昇似乎被那人所說的動容了片刻,神情恍惚。
剎那間像是回想起那年春闈,意氣風發。那時身後的人尚且心思單純,才思敏捷,加上所見略同,便結為金蘭義氣。甚至還因為同一個政令的頒佈施行,有些想法,而後談了一宿,結論出來了,交情卻更加的深厚。
再之後,金鑾寶殿,那人神采飛揚,帝心甚悅,予以三甲,也是理所應當的。
之後,就發現原來之前的都是假相。
什麼志氣高遠,什麼為國為民,什麼道行相像,全都是刻意偽造的。
那人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從一開始就抱著別樣的念頭前來交好。
一念至此,怨忿四起,簫昇冷笑:“秦大人已經高官加身,再裝成這樣給誰看呢?”
“也對,我已經是兵部侍郎了,不需要仰人鼻息,裝模作樣了……”秦義之輕輕一笑,笑聲詭異,“可是,子清兄不就是喜歡這幅模樣,才與我交好的麼?”
他忽的站了起來,眉目清秀,樣子青澀的像個孱弱的書生,卻又像極了枝沾毒的獸,正張大著嘴,垂涎欲滴,等著獵物上門。
簫昇轉身便瞧見秦義之搖晃的坐了下去,面色緋紅,似是醉極了的樣子。
再看桌上叫的酒,全數沒了,估計是盡數入了這陰險書生的肚裡。
“蕭某喜歡什麼,與秦大人毫無關係,”簫昇眼帶著極度的厭惡,語氣也愈發的沒了耐性,“秦大人願意如何,同樣的與蕭某沒有關係,蕭某告辭。”
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起初對穆楠的鬱悶被秦義之這麼一攪,全亂了。
簫昇厭惡的皺了皺眉,吐了口晦氣,瞧著太陽正照在正中間,就起身瀟灑的打道回府。
他這麼一走,站在窗戶便瞧著的人心裡卻是恨得牙癢癢。
秦義之滿臉陰沉的瞧著簫昇的背影,之前臉上的薄紅褪地一乾二淨,只餘下蒼白的臉和滿是怨毒的眼睛。
白皙的指尖一個用力,便碎了滿手的杯盞碎片,他也不惱,只是瞧著滿手的碎渣,笑得詭異:“碎了也好,這樣的交情本就礙事。”
只是本來以為沒有付出真心的他,這時才覺得原來斷了情誼是如此難過的事情。
只是秦義之向來就沒有什麼時候不難過,多了一份難過也無所謂。
他輕輕的又笑了起來,笑聲低迷而又詭異,讓人聞而膽顫。
不知從何處出來的黑色影衛緊緊的站在他身後,那人聽著秦義之陰冷的嗓音,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寒顫,態度越發的恭謹,惟恐遷怒。
半晌,秦義之才回神,他隨手擦拭著滿手的狼藉,問:“事情解決的如何?”
那影衛哆嗦了下,低著頭道:“準備妥當,若是拖上單梓琰半個月,定能拿下郾城!”
秦義之聞言一笑,輕佻的用另一隻完好的手死死的抵在傷口上,霎時鮮血爭先恐後的流了滿手,他也不覺得痛:“哼,拖他半個月?你以為就這麼容易?”
影衛繼續哆嗦,欲哭無淚:“……”心想,你跟我說有何用處?
秦義之瞧著膽顫的影衛,也後知後覺的發現情緒波動的不正常,言辭越發的陰冷:“行了,你去回稟,我會盡力就是。”
影衛如聞大赦,頓時歡快的一躍而走。
房間裡有恢復沉寂,徒留秦義之一人顯得有些孤家寡人。
他將滿手的碎渣捏的粉碎,混合著血漬的杯盞灰燼迎風而去,頓時迷了秦義之的眼。
瞧著手裡的灰燼很快吹沒了,他心裡一跳,生出幾分不捨,但很快又漠然了。
即便是再不捨,又如何?
再不願意割捨的交情,擋了路,還是得割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