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看清楚了。
這幾日裡,北蠻每次出兵的數目都不曾發生過變動,探子回報,北蠻還有五萬,還有五萬?好似每日戰死在戰場上的都不是人一樣。
哪裡會有可能出現這等情況?
情報,在報到朝廷時,就是有誤的。
北蠻的兵力,不是十萬,肯定是多餘十萬的。
可是,他們卻不打算全兵出動,只一日一日騷擾著,一日一日蠶食著。
長期以往,只怕大晞的北疆戰士總會耗光的。
“軍師,這麼說……”簫昇轉身,看著身後一步之遙的年輕軍師,幾日下來,這軍師竟憔悴了許多,“是有何解決之計嗎?”
軍師苦笑:“解決之計?兵力不足,將士們耗戰已久,早已內外交困,便是肉搏戰,也沒有半分勝算!”
“那就,等著援兵!”簫昇目光深沉,面色嚴峻,“西北將軍鍾將軍(前幾章中,穆楠在江楓酒樓喝酒時,聽到的牆角,其中將軍就是鍾將軍)固守西北,借兵亦可。”
“嗬……”軍師自嘲,“借兵?怎麼沒有,只是鍾將軍素來不喜我家將軍,日前便回信說兵力不足。”
簫昇沉吟半晌,目光失神:“那,軍師跟我說,又有什麼用呢?”
年輕的軍師猛地握拳,如此慎重,驚得簫昇眼神一跳。
“軍師這是何意?”
“請監軍大人即刻趕回京城!屬下已備好馬匹,只等著監軍大人上馬!”年輕的軍師素來言出必行,話語才落,一個兵士便牽著馬匹緩緩而來。
這樣子,倘若撤去滿場的號角聲,倒真像是千里送行,只差他跨馬而去。
“先生以為,我會上去嗎?”簫昇冷笑,他轉身一步一步帶著複雜而又沉重的心情。
如此上馬,先生置我於何地?“我簫昇再不濟,也還是大晞的男兒,再不濟也不願當逃兵。”
身後一聲沉悶而厚重的聲響,接著軍師冷然而堅決的聲音便傳來:“簫大人身兼北疆戰士的期望,趕赴京城,訴我北疆戰士使命,唯獨大人可行。屬下……懇求大人上馬!”
簫昇轉身,那素來傲氣而又執拗的軍師竟是跪在地上,他冷笑連連:“期望?若真是如此,先生還需如此強迫嗎?”
“屬下懇求大人上馬!”好一個不依不饒,油鹽不進的軍師。
號角聲依舊淒厲,簫昇卻聽不進去了。
這些時日下來,他早已算是半個北疆戰士了。
可這臨陣脫逃,真是軍師想出的好計謀,好到連厲叱說不的機會都說不出了。
他沉默半晌,始終說不出一個不字。
“軍師!少將軍回來了!”
激昂的嘶吼聲打破了僵死的局面,簫昇怔怔的看著迅速起身的軍師,那個在須臾之前還強迫著他返京的人,此刻什麼都忘了。
站起來,狼狽的爬上了他叫人牽過來給簫昇返京用的馬,一路狂飆而去。
之前還牽著馬韁的兵衛傻愣愣的看了看站在臺階上的簫昇,面容空白一瞬,接著狂喜離去。
簫昇依舊愣著,許久,他重複著兵衛說的話:“少將軍回來了?穆楠……回來了?”
往日需些時刻爬上去的臺階,今日即刻便爬上去。
簫昇彎腰伏在烽火臺的牆沿上,氣喘吁吁目不轉睛的看著眼下的戰況。
廝殺在一起的兩軍近乎到了水乳不分的地步,刀光劍影,血花翻飛。
他凝眸遠看,卻看見有一對小縱隊從西北方殺了,一路行來,屍橫遍野,宛若修羅臨時。
距離再遠,卻還是看得見,為首的那個穩穩的坐在馬背上,劍光折射下,那人一身純白色的衣袍,一手執劍,劍光冰寒,一手牢牢的握著馬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