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可不是一種容易被馴服的生物啊……
但一隻無家可歸又心存執念,還曾經被獵人屢次擊敗的狼,卻顯然不必遵循非要從幼年養起的規律。
李清月其實不怕他還有野性的狩獵習慣,甚至巴不得他能保留著利爪,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去做一把兇刀。
因為他確實沒有其他退路可走!
七年前在西域插手回紇、突厥叛亂又抽身離去的履歷,讓他勢必不可能再重新走一次當年的老路。
吐蕃贊普已給他滿門扣上了叛逆的罪名,斷絕了他在吐蕃內部重新掌權的機會,反而是李清月送給芒松芒讚的那封檄文中,還將噶爾家族說成是忠臣良將。
他能去的地方只有大唐。
可大唐境內,又不是人人都有慧眼識才的本事。
大唐的君王與太子高坐明堂,必定不會像是真正和他交過手的安定公主一般知道,他並非是個輕易斷送了兵卒性命的無能將領,只是在軍事博弈之中棋差一招而已。
到了長安天子面前,他只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戰利品,在地位上甚至不如需要進行招撫的高麗寶藏王。
但在安定公主的面前,他是確有本領統領十萬兵卒的將領。
這便是對欽陵贊卓來說最大的區別。
更促成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是太子在此時似有卸磨殺驢的表現,和安定公主絕不退讓的野心兩廂對峙,分明像是吐蕃局勢的投照。而這條註定要與噶爾家族結局不同的道路到底會通向何方,欽陵贊卓也很想知道。
他若是個庸才,當然可以自此消沉淪亡,可偏偏他不是。那麼他就比誰都希望,吐蕃在失去了噶爾家族這條臂膀後走上覆滅之路,也比誰都希望,安定公主仍舊能坐在主帥的位置上,成為他重返吐蕃報仇的助力。
在真正的大仇面前,當年父親與安定公主之間的決勝疆場又算得了什麼!
在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過後,欽陵贊卓終於聽到李清月開了口。“你知道你自己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當然很清楚。
他也忽覺慶幸,面前之人說出的並不是一句直接駁斥的話,讓這其中將軍與戰俘的關係,儼然出現了變更的曙光。
欽陵贊卓不曾抬頭,只是將他方才說出的那句話以更為篤定堅決的語氣說了下去:“我說,臣願為主執刃,誓死效忠。”
李清月挑眉:“所以你效忠的不是大唐,而是我。”
欽陵贊卓:“是!”
這其中的區別他已想得很清楚,自然不必再有猶豫。
“可是,我會給你進攻吐蕃的機會,卻不會幫你光復噶爾家族,”李清月伸手抬起了他的頭,目光犀利地留意他面上每一瞬的變化,“我最多會幫你找找有沒有遺留在外的逃亡之人,但你……”
“你不是阿史那社爾,也不是黑齒常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唐太宗的突厥名將阿史那社爾,也就是卓雲的父親,是主動率
領部落投降的大唐,隨後參與到南征北戰之中。
黑齒常之雖是先主動進攻了泗沘山城,被戍守於此的李清月擊敗,但他心中有百濟的同胞,在安定公主麾下效力的同時還有軟肋牽絆。
欽陵贊卓不同。
他與他即將效忠的主君之間還隔閡著一道殺父大仇,更是被族群割斷了聯絡遊離在外的獨狼。
李清月要用他的調兵能力和勇武,也有這個自信壓制住他的氣焰,但絕不可能讓他為族長、為源頭,重新發展出一支噶爾家族。
這不是忌憚,而是必要的約束。
但這份約束,好像非但沒讓他後悔於自己的抉擇,反而讓那雙仰頭間看來的眼睛裡,終於有了一抹真正鮮活的神采,“先有規範約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