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掃蕩任存山。
事情當然沒那麼簡單。
偏偏在這次這封以熊津都督府為名發出的軍報中,一切又好像真如女兒所說的那樣輕而易舉。
要不是白紙黑字呈現在他的面前,身在此地的也並不只有他一個人,李治真要擔心,是不是自己的頭疾再度發作了,才讓他產生了這樣的幻覺!
什麼叫做公主定計,撤離了一部分人北上熊津城,讓百濟叛軍以為泗沘城中空虛,意圖奪回王都?
又是什麼叫做公主親自冒險,坐鎮泗沘城,激勵士氣指揮防守,將百濟大將黑齒常之給擒獲?
還有……劉仁軌趁機領兵,會同公主侍從阿史那卓雲等人一併,趁著任存山守衛有缺發動奇襲,將百濟叛軍首領一網打盡。
以至於在這封奏報中唯獨表示可惜的只是,百濟皇室子弟鬼室福信沒能被生擒,而是被當場斬首,便無法獻俘給陛下了。
然而在阿菟給他單獨寫的那封信中,她又一副炫耀語氣地同他說,卓雲此舉絕對是免除後患的最好招數,反正阿耶如果真的需要確認鬼室福信死訊的話,她可以讓人將這叛賊的腦袋一併送過來。
李治很覺無奈。這就大可不必!
面對這好像在半個月裡打了半年仗的訊息,他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方才讓自己從最初的震撼中緩過神來。
他的女兒,竟然有這麼驚人的本事?
反正,無論她所說的平亂容易到底是真是假,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就在高麗戰事將啟,倭國與新羅又虎視眈眈的同時,安定公主竟搶先一步解決了百濟的內憂,打出了尤其漂亮的一戰!
身在百濟的劉仁願和劉仁軌都不是會為了給公主貼金就說瞎話的人,也就意味著,這真是他那女兒的戰績。
李治都不免為此失神了一瞬。
雖然早知阿菟早慧,可將聰明才智用在長安洛陽“坑人”,和用在邊地戰事之中坑騙敵軍,給人帶來的感覺還是不同的!
他甚至不免想到了他因為頭風病而夭折的親自出徵計劃。
若是給他這樣的一萬人,他能打出阿菟這樣的戰果嗎?
別看在戰報中所說的殺敵人數,比起蘇定方第一次征討百濟期間的
要少,這出清除後患的舉動,在政治意義上卻一點不少!
不過想歸這樣想,李治還是在此時又補了一句,“左驍衛將軍和劉仁軌這個做老師的,居然也由著她在這裡越俎代庖指揮……”
“陛下,”武媚娘含笑打斷了他的話,“您分明很為虎父無犬女而驕傲,何必在這裡口是心非。”
李治是不是個虎父不要緊,在安定打出來的勝仗面前,他可以是。
武媚娘也不出意外地看到,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李治佯裝嗔怒的面色果然和緩不少。
李治只多唸叨了一句,“那也不能放任這種行為變成常例!若真這樣的話,蘇將軍那邊是不是也有人要覺得自己的本事更強,進而提出什麼自己的主見?”
但他這頗有點死鴨子嘴硬的話剛剛說出,就見面前的皇后笑了出來,“陛下啊,這建議提出是一回事,執行又是另一回事。阿菟的計劃能得到將領和長史的一致認可,可不代表什麼人都能得到主將的準允。若如此的話,邢國公怎麼會得到您的器重擔此重任。”
李治當即啞然。
媚娘這話說得不錯。
在這句明為駁斥實為稱頌的話中,他心中少許浮出的顧慮也忽然先被打消了下去。
而皇后的下一句話已到耳邊,“您看,我若是您的話,只應該覺得驕傲,能有個這樣小年紀就說服全軍聽令的女兒。”
“……那也不能總是縱容她幹出偷跑的事情吧。”李治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