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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唯望天皇天后福澤永昌。
不孝子李弘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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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的眼前已積蓄了一層水霧,在將其抹去後才能看清那最後的幾個字。
但很快,新的一層又已浮現了上來。
若非身旁還有人來,他險些要為這封信的存在痛哭出聲。
說這是一封告狀的信也好,說是一封認罪的信也罷,在李治看來都沒有什麼區別了。
倘若李弘在信中仍舊有一番死不悔改的表現,他再如何傷痛於兒子的過世,也總要讓此時的哀慟大打折扣,可在李弘的這封信中,他還是讓悔過以及安慰父母的話佔據了上風。
他說自己並不是在死前醒悟而有了良善之詞,但在李治的心中,這個兒子到底沒有完全辜負自己和媚娘對他的教誨栽培,變成一個當日朝堂之上面目全非的樣子。
可這份醒悟才剛剛到他的面前,李弘的死訊也已經到了。
他再無機會去看,這個兒子到底還有沒有機會成長成他所希望看到的樣子,只能接受他已死去的事實。
以至於在這一刻,他握住信紙的手愈發失去了力氣。“為何不多給弘兒一點時間啊……”
為什麼啊!在這一刻,激烈的情緒難以遏制地迴盪在心間。
他也忽然眼前一黑,直接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就這麼倒了下去。
如果說李弘的死訊是給他的第一道痛擊,那麼這封信,就顯
然是給他的第二重打擊,讓他明明還不到白髮人的地步,卻已有了送黑髮人的痛徹心扉。
他本就孱弱的身體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阿耶!”李賢疾步上前扶住了他的身體。
就見阿姊也已在此時扶住了母親,轉頭吩咐:“速傳太醫,都去紫宸殿。”
天后向來體魄強健,突然收到長子死訊,也還不到完全失態的地步,實在是李清月看到了二人看完信後的表情,覺得無論如何都得確保無恙。
在趕回紫宸殿的途中,她也快速將這封信給過了目。
雖不知李弘到底是因為何故才有了這段悔悟之言,但或許這已是今日最好的結果了。
至於他慫恿李治讓李賢以太子身份上戰場這件事,說不定也有些可以發揮利用的機會。
這份稍縱即逝的思緒轉圜,在她抵達紫宸殿後,已完全不可能從她的臉上看出端倪,只有對於天皇天后的擔憂。
“我阿耶的情況如何?”
剛自內堂看診走出的醫官,就迎來了安定公主的這一問。
他心中不由暗叫了一聲苦。
原本在他們的上頭還頂著個神醫孫思邈,面對陛下的風疾,若要做出什麼相對激進的救助措施,也完全可以由他來擔負主責。
但在年初時候陛下的病情穩定下來後,孫思邈便先回返東都那邊去主持新一輪的醫官選拔去了,等同於是長安這邊在選拔士人,洛陽那邊在選拔醫者。
按說這也確實沒什麼問題,偏偏突然傳來了前太子李弘的死訊,引發了陛下的病情加重。
“我等已經先給陛下施針平復病情了,但是……”
“你有話直說。”
醫官看了一眼安定公主這張威嚴日盛的面容,又見一旁的天后已點了頭,只能回道:“陛下的病情原本就不能受到太大的情緒起伏,尤其是關乎頭部的問題,本就再謹慎小心也不為過。可是這一次距離上一次病發才多少時間,又來上一次氣衝上湧,恐怕——”
“恐怕於壽數上是有損的。”
最後的這句話被醫官說得有若蚊蚋一般低聲,但已足夠讓李清月將這句話給聽清楚。
“目前情況可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