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通都招了過來。父親大腳把屋門踹開,在看到躺在床上臉上毫無血色的母親時狠狠踢了我一腳,那力道,讓我瞬間就跪在了地板上。
我不敢忘記,他抱著母親臨出門時扔給我的那句話:“要是你媽有個三長兩短,你也不用再叫我爸爸了,我們高攀不起您!”
這樣的言語,出自一向威嚴卻對我疼愛有加的父親,我一時難以承受。
於是,我跌跌撞撞的往門外跑,想要跟上父親的腳步,想要看看依在他懷裡的母親,可是,腿部的痠軟以及內心的煩亂都影響了我的步伐。
尼亞看我那個樣子,上來要攙著我,而我,卻又怒火沖天的甩開他的胳膊。當時,神志已經有些不清的我只自私的知道一點,那就是如果沒有尼亞,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依然會是爸媽口中的好女兒鈴鈴,而我母親,也不會這麼快和醫院打交道。
所以,我對著他喊:“別碰我!滾!滾出我的世界去!我媽都這樣了你還想怎麼樣?”
尼亞並沒有怪我,他心疼卻堅實的把我摟進他的胸膛,不住的安撫。
“鈴鐺,你冷靜點,阿姨還等著你呢,你冷靜點,乖。”
我哭鬧,我撒潑,我掙不脫他的羈絆,逃不開他的觸碰。
最後,我用盡了力氣,連站立都難以只靠著自己。於是,我只能半跪著哀聲對他說:“尼亞,你行行好,好不好?算我丁鈴這輩子對不起你了。我是真的想過和你過一輩子的,可是,前提是我爸媽他們……”
我哽咽的說不下去,而尼亞的眼睛也紅了。他要把我扶到沙發上,我卻搖著頭求他:“我想去看我媽,我想去看我媽……求求你,讓我去醫院!”
我拒絕了尼亞的陪同,而他,也終究沒有再堅持,只是把我送上計程車。我坐在後座,透過模糊的玻璃看向他,尼亞一直在那裡站著,一直沒走,直到汽車一個轉彎,我的視線被完全的隔離,我依然覺得,尼亞還是會在那裡。
我來到醫院的時候只看到父親形單影隻的坐在走廊裡的金屬長凳上,他的頭低著,雙手合十抵著額頭,渾身都散發出一種蕭索的味道,讓人目不忍視。
“爸……”,我輕輕走過去叫了他一聲,靠在他身邊坐下來,好半天才敢問一句,“媽呢?醫生怎麼說?”
父親並沒有抬眼看我,可是我能感到他的身軀都緊繃著,我曾聽母親說過,這是他緊張時一貫的表現。
父親不善言辭,在我的記憶裡也很少朗聲大笑,可是,他會默默的為我們母女做些實在的事情,比如拼命的掙錢養家。
在我還在讀小學的時候,我記得有一次母親半開玩笑的和父親說話,覺得他太累了,想讓他少做一點工作,說家裡能吃飽穿暖就行。可是父親卻正色對母親說,我們是他的妻子和女兒,他有義務讓我們過上優渥的生活,只有我們開心,只有我們的日子越過越好,他才會感到幸福。
我們之於他,他曾經在給我和母親的一封信裡寫到,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但是現在,一份重要卻可能葬送另一份重要……
“爸……”我再次輕輕喚他。
這一次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不遠處緊閉的搶救室大門,說:“你媽在裡面呢,究竟怎麼樣一會兒大夫出來問問才知道。她的身體一向很好,希望她這次能熬過去,沒什麼大不了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媽會好起來的!”
這是一份怎樣的心理暗示,我們都懂。
短暫的沉默瀰漫在我和父親之間,可是,我分明看到他的嘴唇微微啟闔,在虔誠的禱告著。
過了很久,父親突然問我:“鈴鈴,能斷嗎?”
我知道,他在問我和尼亞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