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世界科幻文學史 第三章:不朽的宗師(1下)
凡爾納的科幻小說被後人指責為充滿了盲目、廉價的樂觀主義,這與文人階層推崇悲劇和憂患意識的普遍價值觀背道而馳。但是提出這種觀點的人忘記了凡爾納的生活背景。凡爾納生活的國家既不是當時積貧積弱的中國,也不是現在位列二流國家的法國。當時法國是地球上的超級強國之一,擁有大片殖民地,科學技術領先世界。
仔細閱讀凡爾納的作品便可以品味出,他的樂觀主義來自真情實感,是當時法國乃至歐洲社會樂觀精神的如實反映。這種樂觀精神的基石,正是科技進步和全社會的工業化。凡爾納作品的樂觀精神,與其說來自他自己,莫如說是社會現實的反映。它把早期的科學浪漫主義保留在小說裡,鼓勵著許多科技後進國家的青少年讀者去探索未知,鑽研科學。
而且,凡爾納創作其經典科幻小說的那些年,正值三、四十歲的壯年。這時,他事業有成,穩步發展,目標明確,年輕人的朝氣仍存,而自身實力強大了許多,又穩定地步入主流社會,並非後世許多文人,屬於灰暗的“邊緣人士”。他為什麼要不樂觀呢。
到了中年以後,祖國在戰爭中慘敗,家庭又遇到諸多不幸,凡爾納的作品“深沉”多了。到了晚年的《約拿旦號歷險記》,其文學技巧達到高峰,而宿命態度也達到高峰。但這個時期的作品往往不受人們重視。
再有,評論家認為他的作品文學技巧單薄,人物塑造平面化,缺乏豐富的內心生活。其實這些問題凡爾納本人並非不知道。但是,他當時是在創造一種新的文學樣式。不僅創作方法上是全新的,讀者也是“新”的。讀者們認同怎樣的寫作風格,凡爾納和他的出版商都拿不準。以作者晚期的《流星漂流記》等作品來看,凡爾納並非沒有描寫複雜人性的創作能力。但是他在早期的成功後,謹慎地保持了最初的寫作方法,其中作品銷路是個重要的考慮因素。
其實,正是這些評論家眼中的“缺點”,使凡爾納的作品在傳播上擁有一個重要優勢:道德觀上非常單純,適於“教化”之用。教皇利奧八世親口誇他的作品“純淨無瑕,樸實無華”。在二十世紀那些意識形態針鋒相對的不同國度裡,凡爾納的作品都因視為無害的兒童科學啟蒙讀物而被引進。以致於我們翻開世界各國科幻文藝史,考察其最早時間段裡發生的事情都會發現,翻譯凡爾納作品是必不可少的一頁。
人們常把凡爾納當成預言家。但如果說真正屬於他的預言,不是潛水艇、飛機或者宇航技術,而是他對人類社會未來走向的預言。這一預言體現在他晚年的傑作《約拿旦號歷險記》中。可惜的是,這部沒有任何科技奇觀的偉大作品淹沒在《海底兩萬裡》的驚濤和射月大炮的烈焰中,久久不受人重視。
小說完成於作者去世前一年,作者在這部作品裡幾乎總結了自己一生的經驗。小說的主人公是個無政府主義者,把“無上帝、無主人”作為自己的信條。他的真實身份是某北方帝國擁有繼承權的王子,按照故事中的描寫,可以斷定他是俄羅斯王子。當時的俄羅斯也是無政府主義者的大本營。這位王子厭惡人對人的統治,渴望無限自由,最終自願地離開當時被各國瓜分的土地,來到南美大陸最南端火地島中的奧斯特島上。那裡還不屬於任何一國,只生活著印弟安土著。王子和他們生活在一起,被他們稱為“勒柯吉”,意思是“救星”。因為他擁有火槍和醫術,經常救助原始狀態的土人們。勒柯吉就成為他在故事裡的名字。
勒柯吉在奧斯特島生活多年後,智利和阿根廷達成協議瓜分火地島,奧斯特島屬於智利管轄。不過,由於遠離智利本土,智利從未派人前來。勒柯吉知道這個協議後,準備遷往另外的無主島嶼。就在這時,一艘名為“約拿旦號”的移民船在該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