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他就是會,你都沒看見他剛剛是怎麼對我的。”假笑太沉重,朱子夜馱負不起,乾脆放棄,任憑眉眼唇全數垮下。見她來,秦關瞧都不瞧她一眼,不同她說話,就算是短短一句“你來啦”,她也會很高興呀,可他用來歡迎她的第一句話卻是:別弄亂她的服飾。
她再駑鈍,也會分辨別人待她是喜是怒的,好嗎?
“阿關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嘴拙,但他不會無緣無故發脾氣,應該是你與他之間產生了誤會。”公孫謙不樂見秦關和朱子夜鬧得不愉快,他替秦關解釋道。
“沒有誤會,我和他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不用說了……”她在信裡,全都說齊了,用她醜陋的字,一筆一筆無聲說著,將她所有的心事,都說了,他是聆聽者,聽完之後的響應,是沉默,是默許,是預設,是漠不關心,她就懂了、明瞭。
公孫謙無法從她短短几句話中得知始末,可她口氣無奈中帶有怨懟,說沒有誤會,誰信?
“你知道吧,秦關是我們幾個人之中,最早進到嚴家的流當品。”公孫謙選擇不追問下去,倒是與她談起秦關的過去。
“嗯。”這件事,她很清楚。秦關五歲被典當進來,公孫謙晚他兩年,那時公孫謙剛滿九歲,尉遲義第三,夏侯武威最晚,入嚴家時已經是十五歲的事。
“所以當我來到嚴家時,他已經在這裡待了好幾年。”雖然他的年齡略長於秦關,秦關的流當品資歷卻更勝公孫謙。“他是第一個對我說出實情,說我爹孃不會回來接我,說他們將我賣進嚴家當鋪,拿我換取銀兩。為了那番話,我與阿關打了一架,兩人都鼻青臉腫。實際上,我並不氣阿關道出我自己隱約察覺,又不敢承認的事實,但阿關因此變得少言,似乎是認為自己言多必失,於是,他開始不愛使用語言,大多數時間,他是沉默的,卻不代表他對任何事物都沒有感覺,你與他相識這般久,你應該懂他的。”
她曾經懂,但現在她不懂。
為什麼年紀越大,反而變得更笨、更遲鈍,也變得與秦關的距離越遠?
她不懂秦關在想什麼,或許,秦關也不懂她在想什麼。
這些年的哥兒們感情,竟變得曇花一現,童年老愛追在他身後四處跑的回憶,真的就只能變成回憶……
木臺上,敲鑼打鼓聲傳來,宣告珠寶鋪的活動即將熱鬧展開,同時也打斷公孫謙及朱子夜的交談。口齒伶俐的綵衣擔任串場工作,站上臺,炒熱氣氛,聚集所有目光,場邊琴箏輕撥,柔美悠揚音律映襯,場下安靜無聲,期待的目光緊鎖臺上,捨不得眨。綵衣口沬橫飛,先來一段吹擂珠寶鋪的吉祥話,再不可免俗地介紹嚴家三代經營史,這是一串冗長而沉悶的故事,群眾對於已故的嚴家爺爺與老爹過往始末不感興致,所幸綵衣善於拿捏場況,一曲“霓裳羽衣曲”終了,換上輕快的“醉東風”之際,嚴家的歷史講古也告一段落,她緩緩退出臺子中央,場地留給教人驚豔的姑娘們上陣。
美麗的冰心率先登場。
方才在臺下緊張發顫的怯懦模樣已不復見,冰心抬頭挺胸,絲裳包裹著纖細勻稱的娉婷嬌軀,黑衣使她看來更高躺修長,髮髻上對稱的金步搖澄亮閃耀,隨其步伐走動而金色葉片搖曳生姿,步搖下方簪有三柄墨綠細玉釵,釵尾綴有數條長長金穗翠玉,蓮步娓挪的同時,翠玉可叮清脆,與“醉東風”的音律相互協鳴。
金步搖、細玉釵、梅花鑲玉耳墜、珠玉長煉、柳葉金鐲、指環,珠光寶氣,在黑裳黑髮的襯托下,美得炫目。
“爹!我想要那種金葉的步搖!買給我!買給我!”
“墨綠色的細玉釵好美,等會兒珠寶鋪裡會賣嗎?”
“我沒見過那款的珠玉長煉,搭起衣裳來挺好看的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