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來何用問遺君,雙珠瑇瑁簪,用玉紹繚之。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從今以往,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雞鳴狗呔,父母當知之。妃呼豨!秋風肅肅晨風颸,東方須臾高知之……”【1】
這老婦人的聲音當真婉轉多情,一段吟唱下來,將少女的催肝裂肺,痛不欲生之情演繹得淋漓盡致,立時吸引住了滿場諸人的注意。
坐在盧夷吾的下首的趙瑟心中卻大感奇怪。這老婦人膽子可著實大得很哪!不僅敢伸手去碰張家公子,而且剛剛死裡逃生怎麼她就一點兒都不後怕呢?聽她那吟唱彷彿一個顫音也沒有啊!還有宋國公,彷彿更是奇怪啊!換個衣服而已,就算張五公子身份特殊一點兒,大有過兩天就榮升公主正君之勢,可也不用你堂堂國公,副相之尊親自陪著去服侍吧?旁邊這麼多侍兒擺著好瞧的嗎?周氏一族無論如何不至於淪落至此吧?還有張媛,至於這麼沒風度嗎?跑這麼快乾嘛?
趙瑟以手肘輕碰陸子周,陸子週會意,取了傀儡在手中,一邊操縱,一邊與盧夷吾配戲。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稜,江水為竭,東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傀儡在他的手中雖不如班主老婦那樣靈活,但他即席所吟之詩實在太妙,配上他刻意壓低的男聲幾可奪人心神——特別是女人的心神。有幾位夫人幾乎立即同時發出“啊”的一聲嘆息,露出神往之色。甚至有一些剛收了眼淚補好妝的女人們的眼睛中又蒙上一層水霧。
趙瑟便很沒良心得把他的子周留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們中間,自己假作更衣的模樣混下高臺。她扶著糰子的手臂,遠遠地窺著宋國公聶雲和張五公子的身影,跟著他們繞過假山池塘,看著他們進了一處水榭。
趙瑟有點傻眼兒,心想再跟下去非讓人家當成翻牆偷人的登徒子暴打一頓不可。可是,她又不甘心就這麼回去。於是,她便在附近尋了塊大石頭坐下,假裝走累的樣子,叫糰子跪在地上給她揉腳。她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水榭,一門心思地守株待兔。
兔子還真撞樹了!
一會兒功夫,果然見張媛獨自一個人繞進水榭,連方才跟著她的兩個侍兒都不見了蹤跡。趙瑟猜不出他們這是要算計誰,也不知道和自家有關係還是沒關係,便傻傻地又待了會兒兔兒。不成想,先後又有兩個五品的小官兒閃進水榭。
趙瑟大叫不妙。這兩個小官她是認識的,如果沒有記錯,他們應該都是兵部的郎中,自己祖父大人的屬下。趙瑟猜測或許是因為河西軍增軍一事祖父百般阻撓,張媛便意欲結交尚書省都省主管軍事的尚書右丞聶雲和兵部的郎中,另闢蹊徑,以求繞過祖父。
她這猜測一點兒譜都沒有,但一時半刻也不知該如何求證,於是,她便以畫眉的黛筆在手帕上匆匆寫了幾個字,命糰子送回去交給自己祖父大人處置。
趙瑟左右為難,想走近些探查一番,又怕打草驚蛇,反而不妙。正在進退不得,難以定計之時,猛然聽見耳邊傳來司儀氣息綿長的通報:
“晉王殿下到……歐陽憐光小姐到……徐公子到……趙公子到……”
再以後,便是一連串上都有名有姓計程車家公子。
趙瑟頓時怒火中燒,連探聽訊息這等重要的事兒都給拋到了腦後。
她一面往回趕,一面在心裡氣道:歐陽憐光這女人怎麼回事兒,怎麼我上哪兒她就上哪兒來給我添堵?她不是今天品茶論道去了嗎?又上這兒來幹嘛?真是躲都躲不贏!她成心的怎麼著!
和她一起來的晉王啊,公子啊又是怎麼回事兒?不是她拉來給她壯聲勢的吧!顯擺她名聲大,追求她的男人多怎麼著?這女人什麼人品啊!趙公子……誰呀?是小舅舅